「是」。葉雲應道,卻沒有馬上離開,踟躕了一會,看著伊晨風染血的胸口說道。「將軍,你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口,不然……」
因為夏末如的出現,伊晨風分神,身中一劍。直到現在,還能隱隱感覺到黏稠的外袍上,有鮮血在繼續暗暗的涌動。伊晨風低頭,漠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根本沒打算救治。然後說了一句葉雲不太明白的話,「血,還是流得太少……」
「將軍……」葉雲還想要勸說,但知道伊晨風不會听自己的話,轉移到另一個話題上,那個才是現如今最棘手的問題。「將軍,這件事要如何向朝廷交代?」
「明日,我會去向皇帝請罪」。伊晨風說罷以後,然後離開了。繞過幾棵花瓣皆盡打落的梅花樹,最終走到了夏末如的房門口。步履沉重,手舉起來,居然連推開房門的勇氣都沒有。這次離開……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吱。吱。吱……房門,終于還是被打開了,屋里冰冷的空氣,讓伊晨風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內心深處滲透出來的寒意。他走到床邊,伸手想要去觸模整齊折疊好的被褥,腦海卻被一片鮮血染紅,那是夏末如的血。為了試探她是不是黑衣人時,他那時居然毫不留情的用杯子,重重的砸在她的額頭上……
門再度被關上,伊晨風走了出來,他太邪惡,手上沾滿太多夏末如的鮮血,不應該,更是沒有權利留在這里。
悔意,一旦降臨到一個人的身上,那好比一場瘟疫,而且來勢比它更加的凶猛。伊晨風的心,已經快速的悔恨所籠罩。但,天造孽,只一時。地造孽,只一片。人造孽,卻是無休無至……
復雜氣氛籠罩下的天際,在深夜時分,終于迎來了一場傾盆大雨。咚。咚。咚。的打在屋檐上,洗滌在大地上,仿佛想要把之前的血腥味,全部沖刷掉。但遺留在某些人中的傷痛,無論如何也磨滅不了。
睡夢中的夏末如,感覺自己仿佛掉進一個無底深淵,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下去,似乎要被掩埋在那一片濃稠的黑暗中。她害怕被獨自埋葬,永永遠遠的沉寂下去,然後拼勁全力的掙扎。「啊……」驚叫一聲,她猛然驚醒過來,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沉長的夢魘。
夏末如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從頸脖和背脊傳來的寒意,是冷汗。余暈猶存,思緒一片混亂,卻突然想其什麼,用力握緊雙手。還好,韓顯廷還在……
夏末如頭枕靠在床邊,無助的抽泣著,那樣的空洞,那樣的虛無,就像把她置身于一片茫茫沒有邊際的黑暗中,絕望,無力。比烈火灼燒,更是痛上幾分。伴著雨水的哭泣聲,絲絲的響起在房間中,纏纏綿綿,讓人倍感心碎。
「吵死了……」一句比泡沫更加虛幻的話,響起在黑暗的房間中,立即,讓嗚咽的夏末如止住了哭泣。那是韓顯廷的聲音,她抬起頭,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深怕一旦松開,就再也沒有機會握住。
「顯廷,你醒了對嗎?回答我……」夏末如顫抖著聲音輕聲的喚道。
「這里除了我,還會有別人?原本還想安穩的睡上一覺,硬是被你那殺豬的聲音給吵醒了。夏末如,你可真夠歹毒的,一刻也不讓我消停……也不想想,自己的聲音有多難听。把我的美夢都給驚醒了……」那就是她的哭聲,如此的淒楚,韓顯廷甚至沒有勇氣再听一遍。
「恩……那我以後少開口好了」。韓顯廷醒了,但這更讓夏末如感覺在做夢一樣。強忍著止住哭泣,淚卻還在繼續流著。
「夫人還真是听話……哈。哈……」韓顯廷用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傷口,盡量讓聲音听起來有力些。滿口不羈,充滿了邪異的繼續道,「若是讓你親我一下,夫人是不是一樣听話……」
韓顯廷才剛說完,就感覺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然後夏末如真的親了他。唇舌交織,入口的是咸澀的苦味,那全是夏末如粘在唇片上的淚。
韓顯廷雙手撫住夏末如的臉頰,吮吸著她的氣息,還有吞噬掉她所有的淚。吻是深情的,纏纏綿綿,兩人許久才分開。
「下面涼,你上來」。韓顯廷抓著夏末如的手臂,感覺她渾身都冰涼一片,如此寒的夜,也不知道多穿點。只可惜他現在深受重傷,除了手臂,其他的部位連移動都困難,不然就直接動手把夏末如抱上床,用被子捂得嚴嚴實實。
夏末如月兌掉最外面的衣裳,躺進被子里,卻是安靜的靠在韓顯廷的身旁,她怕她亂動,會踫到他的傷口。她知道,韓顯廷的傷有多重,現在只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強支撐著而已。
「末如,要是明天一早,讓夏府的人看到我們睡在一起,你說怎麼辦……」韓顯廷緊緊的握著夏末如的手,側頭,認真的看著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眼中流離著的邪惡,與壞意。
「韓顯廷,明天天一亮,我就把你和我之間的事,全都告訴他們。我夏末如,不再是伊晨風的妻子,而是你韓顯廷的女人……現在是,以後也是。」夏末如很認真,很堅定的說道。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錯了,不應該刻意的去強求任何事情。一次又一次的隱忍,要發生的依舊會發生,她什麼也改變不了。既然如此,夏末如更願意守在韓顯廷身邊。
「你看看,一點玩笑也開不起,真是沒情趣……好了,睡吧……」那是韓顯廷真正想要的,但他現在卻不能這麼做。夏末如身上背負得太多,要是能和他浪跡天涯,早就走了,又何必苦苦的支撐到現在。而且,韓顯廷更害怕夏末如只是一時的沖動,日後會因為今夜的決定而後悔。
不過,韓顯廷錯過了這次機會,將造成日後,更加無法彌補的遺憾。只是現在的他,無法預測到以後的事,不然,他絕對不會在此刻松開夏末如的手。
「顯廷,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夏末如挪了子,讓自己與韓顯廷挨得更近。聲音有些低沉,更是疲憊。她只是想簡簡單單的守護住身邊的幾個人,到頭來卻發現,卻把事情推向更加的不可收拾。無力……絕望……馨兒是如此,韓顯廷也是如此。
「別再胡思亂想了……我的夫人是與眾不同,不然以我的眼光,又怎麼會喜歡上你」。韓顯廷艱難的側身,用手撥開擋在夏末如額前的發絲,安撫道。
雨,不知道何時停歇,天,更是無法預計的亮了起來。而無法沉睡的夏末如,在更早的時候便醒了過來。雖然想要守著韓顯廷,但她還清醒著,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大夫。
夏末如穿好衣裳,然後檢查了一遍韓顯廷的狀況,有些不安心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在推開門走了出去。不過早有幾人在那里候著,夏鐘,還有馨兒。
「馨兒,去幫我把大夫叫來,然後再讓下人打盆熱水」。夏末如認真的看向夏鐘,知道他肯定有很多的話要問。更是知道有多少麻煩,會因為昨日的那場惡斗接踵而來。但對于現在的她,韓顯廷才是最重要的,在沒有確定他平安無事之前,夏末如什麼也不想管。
等大夫幫韓顯廷重新換好藥之後,夏末如才重新走到床邊。接過丫鬟遞給她的熱水,幫韓顯廷把臉頰上的汗漬擦掉。「感覺怎麼樣?」
「精神好得可以殺一頭老虎,想不到受一次傷,還有堂堂的丞相之女親自照顧,實在是不想好起來啊……」韓顯廷伸展開雙手,然後壓于後腦下。年輕就是本錢,再加上他功力深厚,恢復得其實很快。但畢竟才剛剛走了趟鬼門關,整個人還是恨虛弱,卻是一副不正經的說道。
「你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不然,絕對不可以原諒。」對于韓顯廷的若無其事,夏末如不欲理會,卻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即使是為了她而死,她也不原諒拋棄她的人,因為那樣遠比她死來得更加的痛苦。
跟著進房的夏鐘和馨兒,站在夏末如的身後,看著兩人甚是親密,心中疑惑。可話在嘴邊,又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尷尬的氣氛,倒是率先被韓顯廷打破了。他把原本戲謔的神色收斂了起來,換做一副正經的模樣。對著夏鐘道。「想來這位就是鐘叔了,我听千少時常提起,昨日未能拜見,實有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夏千少……夏鐘遲鈍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但對于韓顯廷的身份,卻更是疑惑。不過還是客氣的說道。「少俠嚴重,是我們失禮才對,昨**以身犯險救了我家小姐,老朽都還沒來得及謝過……只是,不知少俠與我家少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