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叔,其實他是……」夏末如昨夜已經決定,把她與韓顯廷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只是才剛開口,便被打斷了。
「看我糊涂,都忘了自我介紹。晚輩韓顯廷,鐘叔叫我顯廷就可以了。以前蒙得千少救過一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這次來梁宇,就是受千少所托,告訴你們他一切安好,勿記掛。
不想剛好撞上昨天的事,陰差陽錯的救了你家小姐……呵。呵。這還真算得上有緣……」韓顯廷說得一板一眼,就和真的一樣。說話其間,有意的看了夏末如一眼,繼續道。「只是江湖中人,生性桀驁不馴,若是言辭之間有不妥之處,還請不要見怪才是。」
「原來是這樣……不過不管怎麼說,還是多謝你昨日出手相救」。對于韓顯廷的話,夏鐘不全信,但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形勢緊迫,也沒時間給夏鐘繼續再追究下去,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夏末如的為人。
夏末如對韓顯廷的關心,或許只是出于救命之恩。但背後的曲折故事,又豈是夏鐘所能了解。
等夏鐘走後,韓顯廷立即換回了原來的姿態,卻如同小孩般,俏皮的對著夏末如嬉笑道。「看來你們家的人,對我這個準女婿,倒是很滿意……」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把事情說清楚?」夏末如神色嚴肅,不似在玩笑,看著韓顯廷很認真的道。
剛才還放蕩不羈的韓顯廷,此刻也換上了一副認真的模樣。就像下軍令時的夏末如。肅穆,不容置疑。「我說過,我會等,等到你解決完所有的事情,然後再用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那時候,你不再是丞相之女,不再是夏千少的妹妹,而只是我韓顯廷的妻子。所以在此之前,一切就都像我們那時約定的一樣……」
韓顯廷是匹月兌韁的野馬,表面上看起來什麼都無所謂,可一旦正經起來,卻比誰都認真。明知會萬劫不復,也不會回頭。雖然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夏末如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樣。但此刻的夏末如,真希望韓顯廷是個江湖浪子,放棄她,他完完全全可以過得更好。
「韓顯廷,為什麼一定要喜歡我這樣的女人?……不累嗎?……」夏末如站起身來,往後退去一步。
「因為喜歡你,覺得很幸福,即使是死,也不想要忘記,又怎麼會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你哪一點?你的美,你的神秘,你的堅強,你的倔強……夏末如,我喜歡你,喜歡你的一切。
雖然無法幫你解開那些真相,但我希望你累了、倦了,能躺進我的懷抱;雖然我不會行軍打仗,但我希望可以做你的先鋒,幫你擋掉那些明槍暗箭……就這些,我已經很知足了……別覺得欠我的,因為有你,才讓我覺得生命還有存在的意義。遇到你,是我這一生中,最正確的事。」韓顯廷神情的凝視著夏末如,他真的很在乎她,就怕他能做的遠遠還不夠。
韓顯廷側臥在床榻上,夏末如靜站在一邊,四目相對。凝結的空氣中,連風的聲音都沒有。許久,傳出韓顯廷充滿邪異的笑聲,打破了這份寂靜,「怎麼,是不是很感動?實話說來,我差點都被自己那番說,感動得欲要掉幾顆眼淚。只可惜俗話說,男人流血不流淚……」
別人是做事三分熱度,韓顯廷是認真不足三分之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復到原來的輕浮,仿佛剛才那番話,只是錯覺。夏末如站在原地,真覺得很是無奈。不過這樣,很好,即使相遇得有些晚。
「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之後,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會放下所有的事,只做你的妻子。不過以後,絕對不能再讓我擔心你,不然,我收回剛才的話」。就這樣吧,被負擔壓得太久,夏末如真的已經累了。
「夫人有令,屬下定當惟命是從」。在擔心他嗎?韓顯廷听完夏末如的話,居然傻傻的笑了起來。正經自然是不可能了,眼眸中還時不時的閃爍著壞意。「夏末如,剛才我說了那麼多遍喜歡你,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應該……」
「你餓了吧,我讓下人幫你煮點粥。」夏末如搖了搖頭,不管後面的韓顯廷神色是如何的委屈,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等我傷好了,看你還怎麼逃出我的手掌心……」韓顯廷憤恨的說道,眉宇間卻是充滿了竊喜,有夏末如在身邊,這日子過得還真是愜意啊……難怪別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韓顯廷此刻是深有體會,不同的是,夏末如在他心中,比牡丹不知道甚上多少層。
幸福像霧,霧散去之後,將要面對的是殘酷的現實。五天過去了,夏末如的生活又打回了原形,而且把之前更加的不堪。
「皇上口諭,宣夏末如馬上進宮面聖」。夏府的前院,夏鐘和夏末如恭敬的跪倒在地上,跟前是一個太監,手持拂塵,尖著嗓子道。
「民女領旨,吾皇萬歲萬萬歲……」夏末如磕完頭,然後站起身來,該面對的,想避也避不掉,無可奈何只能面對。不喜歡嘆息的她,對著一旁的夏鐘道。「鐘叔,你送公公出府。」
「夏姑娘,今個皇上的脾氣不是很好,待會說話的時候,記得小心點……」太監臨走之前,好心的叮嚀道。
「多謝公公提醒……」夏末如客氣的謝道。雷霆大怒嗎?……什麼生與死的場面她沒見過,還是害怕一個皇帝?
「小姐,不如讓我跟你一起進宮。」昨日之事,非同小可,又豈是一個女子所能承擔的,夏鐘甚是擔心。
「鐘叔,放心,我一個人可以。只是府中的事,你還得多操心才是。對于死者和傷者,不要吝惜銀子,畢竟這不是幫朝廷打仗,而是個人恩怨。還有,一定要平撫將士的情緒,切不可再生事端,所有的事情,等我回來以後再說」。夏末如神情肅穆的對著夏鐘交代道,然後沉沉的吸了口氣,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中。里面的韓顯廷,才是她最怕面對的。
韓顯廷用手臂支撐著身體,整個人倚靠在床頭,剛才外面的動靜他都听到了,只是對朝廷之事不是很明白。見進來的夏末如神色低沉,不容樂觀,他擔憂的問道。「皇帝找你進宮做什麼?」
「關于昨日夏伊兩府斗毆的事情……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夏末如倒不怕皇帝治罪,而是……聲音有些艱難,猶豫了許久,繼續道。「只是,我會再度回到伊府。」
「就為這……我還以為天塌下來了」。韓顯廷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剛才的踟躕,是在顧忌他的感受嗎?……「你放心的回去吧,只是一定要記得好好的照顧自己。等我傷好了之後,便會回塞北。」
夏末如輕輕的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更是無法繼續往下說。因為對于接下來的事,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夏末如認真看了一眼韓顯廷,然後轉身,朝著門口的方向去。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會回來。」在夏末如合上房門的時候,她沒有轉頭,留下一句話。兩扇門合上了,只留下一道很小的縫隙,小到不足以看到夏末如離開的背影。
「我等你……」聲音不大,卻很認真,是韓顯廷的聲音,只是不知道轉身離開的夏末如是否听到。
伊夏兩府大戰結束後,梁宇城又恢復到了原來的喧囂。表面上看似回到了原貌,但仔細听,街頭巷尾都在討論昨日的事情。影響深重,遠超過之前伊晨風入獄的風波。更有殫精竭慮著,害怕這是生靈涂炭的前兆……奢靡的帝都,無形中被一層陰影所籠罩。
「知道他們打起來的原因沒有?」
「好像是要伊晨風交出夏末如……」
「不對,是要替夏末如報仇,對對對,還有夏丞相。我當時還听到,夏府的管家,直接罵伊晨風是孽畜……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伊夏兩府一直不是好好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是啊……他們這一打起來,勢必導致軍心不穩。遠的不說,突厥對宇國虎視眈眈,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哎……內憂外患,我都聞到硝煙的氣息了,你們說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
夏末如穿街走巷,听著人群中傳出沸騰的議論聲,步伐越發的沉重。看著前方的雙眸,被濃郁的灰色所附著。然後,繼續一步一步的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前面,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可夏末如卻在離宮門還有十幾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迎面向著她走過來的,正是伊晨風。但他已無往日的冷傲,多了幾分抑郁之色,收斂的眉宇,更是流露出幾許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