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如,你個瘋子……」亦如當初的萍兒那般,蘇冰驚恐的喊道。親身體驗過,她才真正明白萍兒那時的恐懼。月兌去淺笑偽裝之下的夏末如,真的是太恐怖,僅僅是面對,亦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罵吧……用力的罵……不管怎麼樣,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無法改變。懷著憤怒悔恨終生吧,這就是你要為自己所做過的事,付出的代價。」夏末如用力握緊手中的短刀,毫不留情的在蘇冰的臉上,從耳蝸到嘴角,狠狠的劃上了一刀。
比之前在頸部劃的那一刀要深太多,因為夏末如要那塊傷疤,在蘇冰的臉上烙上一世。要她也嘗嘗,什麼是痛苦。
不過從一開始,夏末如就沒準備殺蘇冰。雖然殺了蘇冰,短時間內皇帝不會發作,但時間一長,副作用就會接踵而至。君臨天下的皇帝,豈能容許有人抗旨,戰事一旦平息,第一個要除掉的勢必是伊夏兩家,這是其一。
其二,就連夏末如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不管蘇冰做了多少壞事,她都下不了手。有感莫名的感覺,似乎她與她之間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就如當初面對托雷達的時候一樣,明明是敵人,卻無法做到如一般的突厥人一樣的痛恨,甚至還有種熟悉,甚至是親近的感覺……到底是為什麼?她想不明白。或許是因為,她還有著太多的事情沒有找出真相。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悲鳴聲,阻斷了外面伊晨風與仇太師口齒間的明爭暗斗。是蘇冰……兩人紛紛朝著聲源的方向去。
對于蘇冰的形容,唯有四個字,慘不忍睹。
「夏末如你……」仇太師沒想到,見到房中會是這樣一幅場景,看著蘇冰血淋淋的臉孔,他忍不住欲要嘔吐,等驚魂微微鎮定之後,才怒斥夏末如道。
「原來是仇太師,今日怎麼有閑暇過到伊府中,難不成是悶得發慌,想讓我幫你推薦幾個梁宇城中的戲班子。」看著仇太師驚恐的臉龐,夏末如全然不以為意,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大膽夏末如,居然敢對和平公主下此毒手,你該當何罪?」仇太師有意的避開蘇冰那張恐怖的臉,對著夏末如治罪道。
「什麼和平公主,仇太師,我怎麼听得不怎麼明白?我只記得皇上有過聖諭,凡是突厥人,不論官職高低,甚至是平民百姓都可以殺,且有功無罪。仇太師,今**來得巧,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突厥公主,你要不要也來上兩刀。」夏末如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刀遞到仇太師的面前。不過還未靠近,已被仇太師用力打掉,鮮血漸了一地。
「夏末如,你別在老夫面前裝瘋賣傻。皇上已經下旨與突厥和平共處,並且冊封托雷雅為和平公主,你這分明是抗旨不尊。」仇太師一對上夏末如,口齒便會變得不靈光,唯有抬出皇帝來振振他的氣勢。
「仇太師,你記住這可是在伊府,說話最好小心點,不然休怪伊某一介武夫,出手掌握不好分寸。還有,對于怎麼處置托雷雅,你最好也不要干涉。」伊晨風氣勢逼人,鋒芒畢露壓得仇太師膽戰心驚,再不敢稍越雷池一步。現在的伊晨風,已不像剛才在院子中只是呈口舌之爭,隨時都有可能拔刀相向。因為夏末如,即使抗旨他也在所不惜。
從伊晨風進到房間開始,他僅僅只看過蘇冰一眼,再血腥的場面,對他而言也早已是習以為常。而且那點血,在他眼中遠遠不夠,即使將蘇冰千刀萬剮,也難解心頭之恨。不是因為兩國交戰積累下的恩怨,僅僅因為蘇冰傷害到了夏末如。
非常痛對吧?伊晨風知道,若不是太痛,夏末如絕對不會輕易傷害別人,不然以蘇冰以前的所作所為,什麼托雷公主早已血濺當場,更別談什麼和平公主。只是為什麼如此痛,依舊不哭?他看著夏末如平靜的容顏,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他心痛不已。假如當初知道後面會發生的事,就算再不舍,他也絕對會放她離開。
伊晨風護在夏末如的身前,僅此一刻,他都想為她撐起整片天。
「真的?」夏末如繞過伊晨風,來到另一邊,略有疑惑的對仇太師問了一句,然後滿是慚愧之色。「仇太師你怎麼不早說,我原本以為,對于這種肆意殘害我國來百姓的蠻夷來說,皇上一定是深惡痛疾,恨不得將他們碎尸萬段,以祭奠宇國將近三十年來,戰死沙場的將士的亡靈。」
突然,夏末如驚呼一聲,大叫不妙。「不好,我辰時之前,就命人通告梁宇的百姓,說巳時一到,便把突厥公主交給他們處置,我看時辰差不多就快到了。民憤難平,怕是不止這一刀那麼簡單,仇太師,你說這可要如何是好?」
「好你個夏末如,你給老夫記住……」若是遇上憤怒的老百姓,想要帶著蘇冰全身而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仇太師惡狠狠的道了一句,連忙令人救下蘇冰,趁著暴民聚集之前離開。
「仇太師的教誨,末如終生難忘。哦。對了,我怕和平公主這副模樣,出去會嚇到別人,我這里尚有很多的面巾,不介意送她幾條」。夏末如在仇太師的後面,謙遜的喊道。硬是看不到他鐵青,幾次想要發作卻又隱忍下來的臉色。
而蘇冰,因氣虛體弱,原本就沒有多余的力氣說話,更加上臉上的傷,痛得只能極恨的瞪著夏末如,卻至始至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放走了蘇冰?伊晨風看著仇太師帶著蘇冰,還有一干人等狼狽的從伊府後門離開,最後消失不見,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向夏末如。他已經做好抗旨的準備,把蘇冰交由夏末如處置,然後一紙休書,至此夫妻形同陌路。
到最後,原來他還是無法真正看透她……夏末如,你究竟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存活著?
怎樣的活著?夏末如站在原地,仰著頭看著天,就那樣久久的望著,好像在看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在看。她是不想恨的,在伊晨風的身邊呆了十幾年,感受了十幾年,她實在太清楚恨有多可怕。恨能麻痹人的心智,然後讓人變成一只發狂的野獸到處廝殺。看似活著,其實也是死了。
所以,她不想去恨任何人,對蘇冰是這樣,對伊晨風也是這樣。即使迫不得已穿上戰衣,披在鎧甲,在鮮血中揮舞著長槍,那也只是為了守護住想要保護的人。不過很累,想要倒下就不再醒來。但即使再累,她依舊要毅然昂首,絕對不屈服于命運的擺布。
隨著塞北戰爭的結束,所有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回到梁宇,而第一個到的是韓顯廷。
「你是什麼人……」一個人影闖進伊府,立即引起了侍衛的警覺。不過他們還來不及動手,只听‘ ’清脆的金屬踫撞之聲,在兵器落地的同時,十幾個人被橫掃出去。
緊握雙拳的韓顯廷,長發被內勁振起,屹立于倒地的十幾名侍衛中央,如君臨天下的一方霸主,渾身透發著鎮魂之勢,令普通人不敢直視,甚至有種畏懼之感。
不再是放蕩不羈,不再是嬉皮笑臉,韓顯廷神色中流露的是憤怒,與痛悔之意。他後悔當初的離開,每一次再見到夏末如,她都會比之前更加的疲憊與憔悴。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承受傷害,什麼也做不了,更是連他的孩子都保不住。
自從那次與夏千少在角斗場上切磋走神之後,韓顯廷就一直感覺心神不寧。他清楚知道他心中在意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夏末如,只是迫于戰事逼近,形勢緊迫的情況下他無法抽身離去。可他萬萬想不到,兩個月不到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對于夏末如,韓顯廷有憐惜有痛,但對于伊晨風,不再是感激他把自己的女人親手送給了他,而是憤怒。
昨天夜里發生的事,除了當事人以外,其他人只知道夏末如中毒,然後失去了孩子,而又有人親眼看到伊晨風去送飯。所有的流言,都是建立在猜測與臆斷之下。再加上傳言夏末如的孩子是別人的,伊晨風與她在房中有過爭執,後又嚴令任何人外出……種種的跡象,更加讓人肯定下毒之人是伊晨風。
而就算所有人把腦中猜想出來的東西,當做是真相,對他扭曲與詆毀,伊晨風也不會去解釋。因為他不可能讓馨兒去承擔一切,那只會繼續傷害夏末如。而夏末如,亦不會說出事實,即使讓伊晨風背上所有的罪名。
自然而然,在有人刻意的隱瞞之下,事情的真相被徹底掩埋了。而韓顯廷,不出意外,同樣把這筆賬算在了伊晨風的身上。誰也無法控制,新的恨,就此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