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笙,你何苦一定要和張小霸斗……爹已經準備好了盤纏,明天我就陪你去梁宇……」圍觀的人群漸漸的散去,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走到齊環笙面前,滿目的柔情與疼惜,伸手就欲幫他擦掉臉上粘上的灰土。
「梁宇我一定會去,但不用你陪,更不會花你家的銀子。」齊環笙拿開女子的手,語氣中帶有點無情。而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夏末如離開的方向,一雙犀利的眼眸劇烈起伏之後,變得越發的灼熱。
「我……」女人啜音委曲,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齊環笙已經撥開人群,朝著遠處走去,一次也沒有回過頭。女子哭了,因為她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感覺他此次離開,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這位公子,要不要來幾個……」在街邊吆喝的小販,看齊環笙站在攤位前,熱情的招呼道。
窮困潦倒,這似乎是所有書生的宿命,齊環笙亦是擺月兌不了。他攤開右手,手心上放著的是夏末如留下的銀子,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沉默一會,他抬頭看向小販,然後是散發著熱氣的包子,嘴角劃過一個輕蔑的笑容,把銀子好生的放進懷中,走了。
看似一場偶然的相遇,徹底改變了齊環笙的命運,則夏末如的人生,也因此被傾覆。或許,冥冥中一直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操控著。
夜幕降臨,濃雲覆蓋住整座梁宇,而明日清晨,就是寇焉成親的日子。
冷冷街道上,四人抬著的一頂官轎子從巷子的一頭,向著另一頭走過來。蕭瑟的風吹打在淒清的青石板上,無月,靜謐的夜讓人有種寒戰之感。
「快點……你們是不是都沒吃飽飯,給老夫快點走……」坐在轎中的寇誠,不知為何,行在這條再熟悉不過的街道上,居然莫名的生出一絲恐懼之意,隱隱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伸手拾起轎簾,對著外面的轎夫沒好氣的催促道。
轟隆一聲,還沒等寇誠一句話說完,轎子重重的摔落在地,他本能的扶著轎沿,才不至于從劇烈搖晃的轎子中甩出。
「為什麼停轎……」寇誠整了下凌亂的官服,再次罵道,可靜靜的夜,除了細小的清風之聲,根本沒有人的聲音。慌亂無措,更是惴惴不安的寇誠,在轎子里呆了一炷香的時辰,終于忍不住窒息的氣氛,從轎子里走出了去。
四個轎夫傾倒在地上,平靜的臉色就像睡著了一般,可寇誠肯定不會認為世間會有如此荒誕的事發生。他不止血液,連心也在不安的跳動著。一眼望去,除了漆黑的夜,婆娑的樹影,什麼也沒有。但就在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里,他感覺一雙冰涼的眼楮,正死死的盯著他。
「是誰?別給老夫在那里裝神弄鬼,有種的就出來……」寇誠繞著原地旋轉了一圈,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人影,而他心中的驚恐卻反而倍增。因為藏在黑暗中的敵人,才最讓人心驚膽戰,你不知道他何時就會跳出來,狠狠的咬上你一口。
一片死寂之後,終于有聲音從濃夜中傳出。
「怎麼?熟人見面,寇丞相的態度為何如此的冷淡……」咚。咚。咚。伴隨著陰冷的聲音,一陣沉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由遠及近。夏末如手握著銀槍,銀制槍頭朝下,她從夜的盡頭走了出來。
「是你?……」寇誠怎麼也想不到,在暗中作祟的竟然是夏末如。等他看清來人的模樣之後,神情重新恢復到往常的鎮定,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過還維持不到片刻,寇誠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發麻,眼前的人,似夏末如,好像又不似夏末如。他只覺得她,哪里變了,變得讓人看不透她,更是為之顫粟。他潛藏的危機感,還有不安感,儼然升至極致。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夏末如,你可別忘了老夫可是堂堂的丞相,若是你敢……」寇誠努力想要讓自己鎮定,就越發的變得惶恐不安,更是出之于靈魂深處的害怕。
「沒什麼,就是有幾句話想跟丞相大人說說,只是你府宅的門檻實在太高,我進不去,迫不得已之下唯有這樣了,還請寇丞相多多見諒。」夏末如冷冷的笑著,一雙眼瞳折射出犀利的寒光,猶如狼狩到獵物的目光。
「有什麼你快點說,本丞相公務繁忙,恕不久陪。」畢竟在官場中模爬打滾數十年,寇誠也不是吃素長大。他心中雖有害怕,更是往後微退了幾步,不願正面與現在的夏末如相觸,但還是官威十足的道。
「人老了,本應該頤養天年,寇丞相,需不需要晚輩幫上你一把……」寇誠退一步,夏末如就往前逼近一步,直至把他逼到轎前,退無可退,她心懷好意的說道。
然後夏末如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麼,再度莞爾,笑得百花失色,但卻太多魅惑,隱隱漸散著危險的氣息。「我要說的話很簡單,明天把寇焉的花轎抬進夏府。」
「就憑你,也敢威脅老夫……」夏末如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寇誠就大致猜出了她的意圖,果不出其然還是為了寇焉。既然知道了她的目的,他也不再害怕,再怎麼說,他是寇焉的父親,量她也不敢亂來。
只是寇誠的估計有點失誤,確切的說是時差了一年。一年後的夏末如,早已今非昔比,不然也不會做出今夜之事。
「不是威脅,是命令,若是明天我在夏府等不到寇焉的花轎。它,就是你的下場……」夏末如收回臉上的笑意,神色變得異常的認真與嚴肅,的確,她不是在開玩笑。她音未落,只見一道銀光在黑夜中閃過,轟一聲巨響,寇誠身後的轎子便四分五裂的向四周裂去。
「你……老夫已經收下戶部侍郎家的聘禮,所以……」寇誠因為夏末如的舉動,著實嚇了一大跳,微微回頭,一頂實木做成的官轎,眨眼的功夫已變成了一堆廢墟。他用力吞咽了口吐沫,才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
「退婚的事,想必寇丞相非常的有經驗,應該不用我再為你想理由。除非,你想用自己的命和我賭一把,若是如此,你盡可試一下,我隨時奉陪,只是到時候不要後悔當初的決定。我,絕對言出必行。」憤怒吧,對于寇誠,夏末如是百分之兩百的痛恨。若不是他言而無信,百般的阻撓,夏千少與寇焉,早已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眷侶,何苦被幾條街分割在兩地,苦苦的相望。
「你……」寇誠伸著拇指指著夏末如,欲要出口的話硬生生又被逼回了胃中。
「對了,還有如何向其他人交代,應該也不用我教你吧……」對于寇誠的暴跳如雷,夏末如一點也不在乎,就像他瞧準了夏千少的善良,她對他的貪生怕死也了若指掌。越是位高的人,就越是怕死,她從來不打沒把握的戰。
梁宇的空氣太過熟悉,對于夏末如而言,有痛楚,有緬懷,還有思念……一年了,也不知道……
不等寇誠回答,夏末如直接轉身,再度融入到黑夜當中。因為有一個人,她現在就想要去看一下,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夜闌人靜,家門閉戶,唯有幾家閣樓錯落的亮著燈光。而梁宇城僻靜的一家家酒樓,一盞殘破的燈籠懸掛在柱子上,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很是淒清。
「我說這位客官,我們已經打烊了,要喝酒,您還是明個再來吧……」店小二收拾好碗筷,清理干淨堂中的衛生之後,最後走到靠近窗口的位置邊,對著一個渾身酒氣,卻還在不斷往口中灌酒的客人道。
「銀子,拿去……再給我拿兩壇酒來……」喝酒的男人不耐煩的從懷中取出一袋銀子,數也不數,直接往店小二的手中拋去。一個不經意的轉頭,一張爛醉如泥,渾渾噩噩不知天日的臉龐顯露出來。
凌亂的頭發遮蔽了頹唐的雙眼,錯亂雜生的胡渣布滿臉頰,醉醺醺的神態,無一不說明他的狼狽不堪,就像她最初遇到他時。只是那時的他渾身透發的是戾氣,如今籠罩的全是傷痛,再多的酒也麻痹不了心中的苦澀。
她消失了,對于他而言,整個世界都不在有任何意義……
「客官……」店小二有些為難,本還欲再一次的勸說,可那個男人手無力的垂倒在桌上,頭也朝著一邊倒去,最終醉了過去。
「讓我來吧……」在店小二準備把醉倒的男人叫醒之時,一直站在酒樓外的夏末如,步伐艱辛的一步一步走近樓里,來到他的身旁。
仿佛醉倒的男人是個裝酒的容器,他四周彌漫的是鋪天蓋地的酒氣,刺激的味道,燻得夏末如胃中一陣翻滾,更是朦朧了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