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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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銘把空空的茶盞接過去,放回桌上,才坐回暖陽身邊,皺著眉頭說道︰「是啊,說了,還說了不少呢。」
「啊?」暖陽見他面色不善,心里便慌了,連忙伸手捉住他的小臂,心虛的問,「我都說了什麼?」
墨銘繃著臉想了老半天,直到暖陽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噗」一聲的笑出聲來︰
「你那麼害怕干嘛?你的事兒我哪件不知道?就算你再多說幾遍,我也只是跟著多听幾遍而已,有什麼好怕的?」他見暖陽眼神閃爍,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問道,「不對,看上去你果然有事兒瞞著我。」
暖陽听墨銘說得隨意,說自己說的都是陳年舊事,本來覺得輕松不少,後來听他又問,心里慌作一團,正想習慣性的說「沒有沒有」,抬眼卻正對上墨銘探詢的眸子,頓時沒了底氣,心想,反正自己不說,莫顏也早晚會說的,不如自己坦白了,還免得被動。
她拿定了主意之後,便坐直了身子,憨笑著問道︰「你先告訴我,我醉酒後都說了什麼,我再告訴你。」
墨銘被她逗笑,無奈的搖頭道︰「你總是耍賴,明明是我先問你的,你倒先讓我說。」
「是我先問你的,」暖陽其實也早忘了到底是誰先問的誰,卻順著他的話做出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搖他的胳膊,「你先告訴我。」
「好,好……」墨銘寵溺的把暖陽摟進懷里笑道,「你說,你從前跟我說過的那個夢,不是真的夢,是真的……哎……你說得亂七八糟,我也學不清……總之一句話,你不是海瀾公主,真正的海瀾公主另有其人,還要回來找我。」邊說邊覺得很好笑似的嗤嗤的笑。
「啊?」暖陽再次低呼起來,「我說了?」她抬頭認真審視了墨銘一番,見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面情緒來,連忙試探著問道,「你不在意?你要我,不要她?」
墨銘簡直哈哈大笑了,伸手輕輕點指暖陽的額頭︰「你說你的腦子里天天在想些什麼?還要告訴我,你不是暖陽本人,而是她的替身?二弟早就說了,你明明就是她——你還這樣逗我干什麼?看我著急好玩兒?你個小壞蛋。」
原來,他根本不相信。
其實,她早就知道,就算莫顏留下,跟墨銘說明真相,墨銘也不會相信的——就像現在自己說了,他也只當是玩笑,更別提什麼京知府之類的外人了。
她若是聰明些,就該這樣舒舒服服的過下去,若是心里不安,就從各方各面,想法設法的給莫顏補償——這是最省力,也最保險的法子。
她從前,莫顏沒出現之前,她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就當自己真的是跟墨銘相親相愛的海瀾公主,幸福的享受他的溫柔和寵愛——就像自己之前辯解的,自己被迫鑽進了海瀾公主的軀殼,承受著一切本該海瀾公主承受的苦楚,為什麼就不能享享海瀾公主該享的福?不能愛上愛著海瀾公主的人?
可如今,這一切似乎不同了。
就算誰都不信,她卻知道,這是事實。
最主要的,那個被墨銘和湘湘折磨了一年多,直至絕望尋死的海瀾公主,回來了,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自問自己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常常自私,常常假裝,常常冷血,常常會耍些自以為是的小伎倆……
可是,她沒辦法,在真正的海瀾公主面前,坐著人家的位置,佔著人家的夫婿,還要想法子讓人家「消失」,或者是自以為是的所謂「補償」。
她在最後這幾日跟墨銘和所有疼愛她的人好好的相處一場,已經是多賺出來的了。
如果要她走,這是命中注定,她毫無怨言。
「我真的……不是她……」暖陽終于拿定了主意,再努力用墨銘能接受的說法表述出來,「你……信不信鬼神?」
「不信。」墨銘回答得斬釘截鐵,臉上的笑容卻褪去了不少,因為他似乎發現,暖陽是認真的,而且,很認真。
「我從前也是不信的,」暖陽苦笑道,「可是現在,我信了,因為我自己就是……」她想了半天,想用別的詞匯來代替,終歸還是找不著,無奈的承認事實,「借尸還魂。」
墨銘的身體明顯有些僵硬,甚至斂了斂眉頭。
暖陽被他抱在懷里,哪能感覺不到?心里更是悲苦,索性坐直了身體,退到墨銘的一臂之外,直視他,慎重說道︰
「這些話,我本來寧可一輩子都不告訴你,寧可跟你說,我是海瀾公主的替身。可是,她回來了,就住在海瀾居里,我只能如實的說出來。
「我來自另外一個時空,死在產床上,等我醒來的時候,便躺在柴房里,被捆住了手腳,咬斷了舌頭……」他見墨銘的眉間動了一動,忽然笑道,「你想到了,是不是?沒錯,是你,把海瀾公主捆綁了扔進柴房的,她受不住,咬舌自盡……」
「她死了?」墨銘忽然問道,聲音有些晦澀,好像很久不曾說話的人,聲帶都又干又緊,發出的聲音都不再正常。
「當時,她死了,」暖陽繼續笑,身體卻在微微發抖,「不然怎麼叫借尸還魂?我的魂魄不知怎麼鑽進她的尸體里,重新活了過來。」
墨銘安靜了老半天,見暖陽再不說話,才啞著嗓子說道︰「難怪……從別院回來後,我覺得你……我覺得她不同了。」
「想不到的是,她也借尸還魂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就還魂在海瀾——她就是現在的歌姬莫顏,如今叫做海兒。那日我求你留下她,說她是一時被蒙蔽才會行刺你……那都是假的,我只是沒辦法把她掃地出門,因為她之前為了你,吃了那樣多的苦……而且,直到她臨死,都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忽然那樣對待她。」
墨銘還想說什麼,卻忽然閉緊了嘴巴,隱忍著把臉微微扭向一邊。
「你想說,難怪你對她一見如故,是不是?行刺過你的人,就算再有情可原,也不該留在我身邊貼身伺候——若是平常,你也決不會放心,可是你答應了——你自己都覺得奇怪,是不是?還有徐媽媽、青兒等人,也都忍不住喜歡她……」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老半天,直說的自己嗓子都啞了,累了,也不想停下來,因為她眼見著墨銘沉默,一言不發,心里越來越疼,只想最後跟他在一起,說到天明——哪怕他不說話,只是在自己面前這樣坐著,暖陽心里都覺得好過些。
她果然一直說到了天明,墨銘也再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坐在他面前,扭著臉,甚至連姿勢都不曾改變過。
而暖陽的心,也越來越冷。
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局,她用了很多說辭說服自己,不必難過,這些本來就都是自己賺的,可惜,事到臨頭,所有安慰自己的話都成了空話、虛話,蒼白無力,似乎只要重重的嘆一口氣,便能把那些理由吹走。
可是,表面上,她仍舊大大咧咧的起身換衣裳,喊早就醒了,守在外面不敢進門的蘭兒過來伺候自己梳洗,爽爽利利的收拾好,轉身對墨銘笑道︰「夫君,我今天特別想嘗嘗偷香閣的飯菜,你想吃什麼?我,或者蘭兒,給你帶回來。」
墨銘老半天才反應過來,青白著臉說道︰「什麼都好。」見暖陽轉身要走,連忙起身上前,卻不知道該叫她什麼,停了一停才喊蘭兒,「好好伺候大*女乃,早點帶大*女乃回來。」
「是。」蘭兒躬身答道。
暖陽鼻子一酸,竟然差點流淚。
早點帶大*女乃回來……
他竟是希望自己回來的嗎?
她心里有些驚喜,連忙回頭去看墨銘,墨銘遇上她的目光,卻忽然躲閃著低下頭,伸手假意撢了撢衣襟。
暖陽剛剛升騰起來的熱切希望再次灰暗下去。
興許,他只是那麼一說。
或者,他自己都難下決定。
暖陽想了一遭,便抬袖用左手握住右手,努力壓制著身上的顫抖,強笑道︰「夫君放心吧。」說罷,也不等墨銘回應,便轉頭去了。
直到她坐在偷香閣的單間里,身上還在不停的微微發抖,怎麼遏制都遏制不住。
「大*女乃?」青兒一進門便發現了暖陽的不同,連忙跪在她腳下,緊張的探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暖陽呆呆的看了青兒半晌,才似乎有些清醒,眼眶卻緊跟著酸澀起來,竟一時忍耐不住,身子一滑跪坐在青兒面前,抱住她壓抑著聲音大哭起來。
她穿越初時想要的,就是離開墨府,過舒服自在的小日子去。
如今,她終于得償所願。
她卻舍不得離開,因為她早就把那里當成了她自己的家,早就愛上了那里的人。
「大*女乃……」青兒不明所以,想問個清楚,又見暖陽哭得這樣厲害,不忍發問,最終閉緊了嘴巴,一手摟著她,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任由她哭個痛快。
不知哭了多久,暖陽才漸漸安靜下來,用一雙早就哭得紅腫的雙眼看著青兒,說道︰「把偷香閣典當出去,銀子咱倆分——你願意離開就離開,不願意就回墨府,讓他們給你找個好歸宿。」
傷心歸傷心,難過歸難過,她還得帶著靈兒好好的活下去——等這邊的事兒一結,她便去把靈兒接出來,好好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