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小粉紅丟偶一張吧,拜托拜托,淚求淚求,偶馬上就要掉榜了……)
…………
如果連先生都沒有辦法,那大概就不會有辦法了。
耶律塵焰顯然生了疑惑,雖然面上並不多說,自此之後,卻常常跟過來親自綁上竹筒,所以朱眉錦為示無它,每每把鴿子和信一起拿過去,立等著他寫好了,然後才當著他的面來放飛。
好在她見的多了,也多少識得了些契丹文字和這種奇異的隱語,耶律塵焰看信寫信又都不背她,有時也能囫圇吞棗的硬背了,回來之後再默給梅淡痕。只是訊息雖有了,手腳卻畢竟不好做了,就算偶爾有一次耶律塵焰不在,也總要謹言慎行,生怕功虧一簣,引禍上身。
這種日子實在讓人郁悶,朱大小姐心情不爽,脾氣也跟著變差,連與梅淡痕調笑都沒了興致,鎮日在街上閑逛,恨不得每只鴿子都找不到她才好。
今天又是個晌晴,朱眉錦在床上一直賴到巳時才起了身,一見餐桌上的菜不合口味,抬腿就向外走,連書房都沒有去。
順著街一直到了松鶴樓,來的晚了些,樓上已經是高朋滿座,店小二早迎上來,陪著笑︰「公子爺,今兒個您來的晚了?」
她嗯一聲,小二陪著笑︰「這雅座都有客了,不然您在外頭坐坐?」
朱眉錦不由皺眉。
她這張臉稱的上眉目如畫,雖然每次出門前,都會細細的涂上淡墨,今天早上預備了要出門,也隨手涂了,卻仍然是比較招眼兒,經不起人細端訕,所以一听雅座沒了,便有點兒掃興,轉身便要向外走,偏生店小二記得她愛吃松鼠桂魚,點頭哈腰的笑道︰「公子爺,公子爺,今個有上好的桂魚,不如您在外面將就將就?」
朱眉錦被他說的有了些食欲,腳下便是微微一頓,猶豫著打量店里的位置。正巧靠窗處有個人用完吃了身,那位置尚算清靜。店小二上趕著收拾了,她便坐了下來,點了松鼠桂魚和幾道小菜。
正是近午,店里座無虛席,菜一時上不及。她雖然一向不是怕事的人,可是此時偏生心緒繁亂,無心多事,便做勢撐了頭,擋著自己的臉,隨手把玩桌上的茶具,翻來覆去的擺弄。一直挨過了許久,菜仍是沒上,她便轉了轉凳子,向窗外張望。
身後忽然有人輕咳了一聲,隔了一會兒,又是一聲。
店堂中正是喧擾,本來她是絕對不會留意到這一聲輕咳的,可是這聲咳聲音雖輕,卻似乎是貼在耳邊咳出來一般,听起來十分切近,她完全是下意識的,便回頭看了過去。右後方的桌上,正坐著一個粗布衣裳的男子,見她回頭,便眨了兩下眼楮。
她本來只以為是個登徒子,可是看他眼色甚是奇異,倒不由多看了幾眼。
他對她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微帶暗示之意,然後緩緩的推動桌上的茶壺茶杯。動作雖遲疑,卻似乎熟門熟路,不一會兒就擺出了一個奇異的形狀。抬頭對她瞬一瞬眼楮,回手又去提了壺,把茶斟入杯中,第一杯斟的半滿,第二杯卻斟的極滿,幾要溢出,第三杯卻只做勢點了一點,然後便把茶壺一放,壺嘴無巧不巧,正沖著她。
朱眉錦迅速的垂了眼睫。
她雖然半點都不懂,可是看這男子的神情手勢,也不難猜出,這布茶成陣,顯然是一種江湖傳訊的手段……尋常茶具,通常一壺配八杯,或者配六杯,但是這種酒樓,本不專為賣茶,只是備著客人等待時小品,所以一般都是一壺配五杯。她原本只是無心擺弄,把三個杯子推了向前,略斟了些茶,卻把另外兩只向後,倒扣過來……
這,難道她居然無意中擺出了江湖告急的茶陣?三前兩後,三長兩短?可是他那種擺法,又是什麼意思呢?
還沒容她細細思忖,眼前黑影微遮,那男子已經起身走了過來,在對面坐下,極輕極輕的道︰「相家?」
朱眉錦心頭立刻便是咚的一跳。
常常見梅淡痕寫寫劃劃,她恰好明白他這句隱語的意思是「自己人」,很明顯他是在問她,是不是自己人,可是她雖懂得,卻不知要怎麼答。靈機一動,做勢環顧四周,做一個怕人听到的表情,點點頭,極低的嗯了一聲。
那人顯然一怔,細看了她幾眼,似乎訝異,又問︰「尖斗?」
「尖斗」是大姑娘的意思,她只嗯了這一聲,他居然就已經听了出來,這時候也是無可抵賴,只好繼續嗯一聲,那人又道︰「扯梁子?」
他的意思是,去外面說?
朱眉錦險些沒拍胸,心說謝天謝地,居然一連三句都懂得。可是這時候哪敢跟他單獨去外面?這說話一方便了,只怕不上兩句就會露陷,略一沉吟,索性壓低了聲音,說一句︰「吃擱念的,不是個正點……」
這幾句看雖看慣,真要說出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別扭。
她這兩句的意思,前一句是「會武功的人」,第二句是「比較扎手」,她只是想說,我身邊有個會武功的歷害人物,所以要避開他的耳目,不如咱就在這兒說吧……
可是中間餃接的詞兒,半點兒不會,借著身處眾人之中這點兒便利,她一臉謹慎,這幾個字幾乎像是擠出來一樣,做出一個能少說,就盡量少說的感覺。
那人似乎並未懷疑,緩緩的凝了眉,又問一句︰「順水萬兒,你萬兒?」
其實他只是在說,我姓劉,你姓什麼?可是悲摧的是,這句話,她不懂……沒奈何,只得做出一個听到什麼異樣聲音,來不及回答的表情,向四周晃了兩眼。實在沒找到可以借題發揮的東西,只好再做沒發現異樣狀,低下頭來,誰知這邊剛低下,那男子就喃喃了一句︰「真是撮啃。」
呃?這句她仍舊不懂,悄悄抬頭,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樓梯上雪影翩翩,正有人拾級上來,向她微微一笑。
朱眉錦頓時張大了眼楮。
這人雪衣烏發,眉宇清朗,展顏一笑,芳華四射,竟是多日不見的葉留香。再見居然滿心歡喜,情知對面的人正注目自己,瞞不過他,索性也不去掩飾,向葉留香微笑點頭。
好像一下子多了個堪可仰仗的幫手,緊張的心情忽然就輕松了些,這才去細細打量對面的男人,這人雖是一身粗布衣裳,神情動作間,卻是派頭甚足,雖然他已經在刻意的松散,但是那種昂然的架勢,卻是掩飾不住。
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官家的人。
她心里立時就是一喜,心說盼來盼去,終于把朝廷的人盼來了……一時想不起「官家的人」,這句隱語要怎麼說,情急之下,索性直接整了個最大的,問一句︰「大蟲?」
葉留香哧的一聲,便失笑出來。朱眉錦心頭一跳,知道可能是鬧了笑話,臉上卻不敢有甚麼異樣。對面的男人的神色,果然便有些不對,微微眯了眼看她。
「大蟲」的確是指「皇上」。本來她想要問他,你是不是官家的人?若是問成︰你是不是皇上的人?
這樣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說是一句恭惟,可是錯就錯在,契丹可以叫皇上做大蟲,但朝廷中人卻不成。他們樣樣都可以隱語來隱語去,唯獨皇上這個詞兒,隱不得……就算萬不得已,也會用個人人都懂的「真龍」之類,卻絕不敢用這種帶著點兒侮辱的詞兒。
朱眉錦心知不妥,可是她所會的隱語原本就不多,一時卻不知要如何彌補。只好低頭裝做飲茶,由著那男人對她上下打量。
葉留香早就在旁邊的一張座次上坐了下來。小二迎將上來,他便隨口點了幾道小菜,末了卻點一道驢肉。蘇州本是魚米之鄉,甚少食這種東西。那小二連連賠笑,只說沒有這道菜,葉留香便笑道︰「我明明看到他在的,怎會沒有?既然沒有那就算了,只上那些罷」
小二應了,他便靜坐著等待,一臉的悠哉游哉,並沒有向朱眉錦看上一眼。
朱眉錦這會兒也沒心思理他,仍舊跟那人雞同鴨講,正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心頭一寒,飛也似的掠過了葉留香剛剛說過的那句話︰「我明明看到他在的,怎會沒有?」
天哪……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說,耶律塵焰就在附近
朱眉錦一驚之下,險些站了起來。耶律塵焰一向就是個順風耳,就算這會兒他還在奇香居,若是有心來听,只怕也能听個一句半句,而且听葉留香的意思,他似乎就在附近?樓下?隔壁?
天哪,若是這樣,豈不是每句話都被他听去了?
怎麼辦?怎麼辦?一時彷徨無計,對面的男人似乎也覺得不對,問︰「怎麼了?」
這句倒不是隱語……可是听懂了,卻仍舊不知要怎麼答,恰好那松鼠桂魚也端了上來,那男人做勢讓開,趁機便換了個位置,打橫坐了,手指點了點她衣服上繡的那打油詩,問︰「這?」
她緩緩的抬手撫過了衣襟,那衣襟上繡著一首打油詩︰「酒坊留異客,奇香鴿影來,展箋風雲變,撥雲朝華蓋。」
這詩字跡雖古,文理卻極淺顯。被他這麼一問,只怕連這點兒手腳也保不住了,耶律塵焰定會尋根究底,轉眼就會是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