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帶著幾分輕蔑和幾分憤慨說︰「姐姐,你來這里時間短,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看你是個好人才和你說的,就是怕你吃虧,今天的話,你可不要出去亂說,否則的話,我就再也不認你是好姐妹了。」
秋雲拈起一枚蜜餞送入小紅口中︰「看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要是我把你今天說的話拿出去亂說,叫我舌頭上生個碗大的瘡,三年好不了!」
小紅笑了︰「姐姐發毒誓做什麼?我只是不敢得罪人罷了,咱們都是做奴才的,你也知道,背後議論人,那可不得了。」
秋雲點頭道︰「這我是知道的。你說說看,那些跟著三少爺的小廝們,究竟是怎樣的?」
「我只說一件事。姐姐就都明白了。」小紅說,「三年前,跟著三少爺的一個小廝二十五了,到了婚配的年齡。他看上了四少爺的女乃娘的女兒,就求高姨娘去和老爺說,把這個女孩子給他。可是這個女孩子雖然是個丫鬟的命,卻有些主見,因為看不上那小廝整天吃酒斗毆,就拒絕了,還跟她娘說,以後凡是三少爺的人來提親,一律都要回絕。」
「那後來呢?」秋雲給小紅續了茶水,問道。
「後來,那小廝得知被拒惱羞成怒,竟然放出話去,說這個女孩子已經被他……他不知從哪里打听到,這女孩子左胸前有一顆朱砂痣,就到處宣揚,說這女孩子的身子他都看遍了。弄得那女孩子羞憤難忍,跳井自盡了。」
「有這樣的事?」秋雲驚訝道,「一個小廝而已,這麼囂張?」
小紅嘆了口氣︰「是啊,只是因為他是跟著三少爺的人,就比別的下人有些體面。後來,那女孩子的娘離開了府里,彤姨娘沒法替她的女兒討回公道,只得給了她很多銀兩,讓她回老家養老。被高姨娘知道後,還和老爺告狀,說彤姨娘拿著府里的錢自己做好人,給了一個教女無方的人。最後還是夫人出面,那位女乃娘才不至于身無分文地離開。」
不要說秋雲在前面唉聲嘆氣,就是帳子後面的謝錦書听了,也是氣憤填膺,心想這個小廝也太可惡了,就這樣讓一個如花的少女白白葬送了性命。這小廝這樣狠毒,看來他的主子李恆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則,就不會給使出這樣的損招兒來報復自己。自己還以為他是真心道歉呢。這小子,心胸太狹窄了!
送走了小紅,秋雲跟謝錦書說︰「二少夫人沒有猜錯,果然是三少爺使的壞。他一定是氣不過老爺非讓他來給你道歉,才想出這個辦法嚇唬你的。」
謝錦書點頭道︰「是啊,差一點兒冤枉了鄭大娘和小紅,看來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是李恆派了小廝故意將小紅引開,然後他的同伙兒——也說不定就是李恆自己——將盒子里的點心換成了青蛙。」
秋雲一想起那幾只青蛙就惡心︰「二少夫人,那麼那一盒青蛙怎麼辦?」
謝錦書嘿嘿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咬人。本來我以為李恆只是個孩子,只是淘氣些,不太懂事,沒想到他骨子里就是個壞人。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一大早,秋雨按照謝錦書的吩咐,捧著那只裝了青蛙的點心盒子,來到定國公夫婦那里。
謝錦書知道,每月逢一、逢五和逢十的日子,府里的其他主子——包括高姨娘和彤姨娘——都要來給夫人請安,這是定國公府多年來的規矩,雷打不動。而這一天,恰好是二月十五。
夫人一看秋雲獨自前來,有些詫異︰「秋雲,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二少夫人呢?是不是不舒服?」
本來,鑒于謝錦書的特殊情況,老爺和夫人特意免去了她的例行請安,可是過完年後,謝錦書的情況似乎好了一些,于是夫人就跟秋雲說,若是二少夫人情況還算不錯,就來請安,免得別人說閑話,所以,謝錦書來了幾次。
秋雲捧著點心盒子,似是無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高姨娘和李恆,恭恭敬敬地說︰「回夫人的話,本來,二少夫人是要過來給老爺夫人請安的,可是昨天下午受了些驚嚇,這會兒情況不太好。」
秋雲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李恆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定國公夫婦則一驚︰「錦書受了驚嚇?那你怎麼昨天不說,好請個大夫來看呀!」
秋雲說︰「還好,沒什麼大礙,給她服過藥了,這時候已經睡著了。」
夫人說︰「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受驚嚇?」
秋雲將點心盒子捧出來︰「回夫人,昨天,二少夫人想吃翡翠糕,就讓我給廚房去說做了一盒子來,可是等到下午點心送來的時候,里面卻不見翡翠糕的半點蹤影,只有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老爺和夫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旁邊的人,除了李恆,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秋雲說︰「請老爺夫人找個膽子大的人來,打開盒子就明白了。」
定國公走上前來︰「什麼東西這麼神秘?我打開看看。」
秋雲急忙阻止︰「老爺小心,還是找個下人來打開吧。」
定國公說︰「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征戰沙場三十幾年,還沒有什麼東西能嚇倒我呢。」
說著,解開緞帶,打開了盒蓋。
里面是業已悶死的八只青蛙。
在場的人——除了定國公和李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夫人看了一眼,覺得有些惡心,急忙揮手道︰「快拿走快拿走。」又問秋雲,「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
秋雲照著謝錦書事先教的話回答︰「翡翠糕是廚房的小紅送來的,據小紅講,在她走出廚房的時候,這盒子里裝的的的確確是鄭大娘親手做好的翡翠糕……」
「那麼翡翠糕怎麼會變成了青蛙?」夫人氣得兩眼發黑,覺得自己也許年紀大了,持家的威嚴不比從前,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這樣的惡作劇。
秋雲低頭不語。
夫人說︰「把鄭大娘和小紅叫來!」
管家李忠很快就帶來了鄭大娘和小紅。
母女倆剛進門,就听夫人斷喝一聲︰「該死的奴才,還不快跪下!」
鄭大娘和小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一看夫人滿兩怒容,趕緊跪下,一面偷偷那眼楮瞅著四周,試圖發現一些夫人發怒的原因。
夫人說︰「你們看看這個點心盒子。」
管家李忠把盒子拿給她倆看。
鄭大娘和小紅莫名其妙︰「這個盒子,是昨天我們給二少夫人裝翡翠糕的。」
夫人冷笑道︰「好,你們承認就好。那麼我來問你們,昨天,你們在這個盒子里裝了什麼?」
鄭大娘和小紅異口同聲地回答︰「是翡翠糕啊!」
夫人厭惡地說︰「給她們打開來看看。」
管家李忠打開了盒子。
鄭大娘和小紅往里面一瞅,立刻變了顏色︰「這……這些東西怎麼會在這個點心盒子里?」
夫人叫李忠蓋好盒蓋,說︰「你們是在問我嗎?我還要問問你們呢,這就是你們給二少夫人做的翡翠糕嗎?」。
就在夫人拷問鄭大娘母女的時候,秋雲站在一旁,悄悄觀察著李恆。
李恆剛開始是一貫的吊兒郎當,可漸漸的,有些坐不住了。而他身旁的高姨娘顯然並不清楚自己的兒子干的事情,仍然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定國公等了半天,看見鄭大娘和小紅只管發愣,不由得大為光火︰「你們兩個耳朵都聾了嗎?夫人問你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