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發現,那個傻子謝錦書在老爺眼里還是很有地位的,因為此刻,老爺正不顧三少爺的哭鬧,硬拖著他去給謝錦書道歉呢。
李恆很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一看爹爹凶神惡煞,娘又不管,于是只好說服自己暫且低頭。已經吃了一個耳光,這對于李恆來說已經是石破天驚了,可不要再吃更大的虧。
來到謝錦書的院子里,謝錦書正在和秋雲給樹苗培土。春天來到後,整天無所事事的謝錦書在寬敞的庭院里種了兩棵小樹苗和一些花卉,聊以打發時間。一抬頭,突然看見定國公揪著李恆走進來,後面還跟著一臉惴惴的高姨娘,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還不知道是自己的父親給定國公施加了一些壓力,心想總算這位公爹還是公道的,這一定是讓李恆來給自己道歉來了。
定國公將李恆放在院子中央,讓他面對著謝錦書,催促道︰「恆兒,听爹的話,給你二嫂說一聲,你錯了。」
謝錦書拿著一把小鏟子站在那里,等著李恆道歉。
她想好了,只要李恆能說一句「我錯了」或者「對不起」,哪怕只是低低頭,什麼道歉的話也不說,那麼,她一定會既往不咎的。跟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實在沒有必要慪氣。而且,謝錦書已經看見了李恆臉頰上的五個紅指印,心想這肯定是定國公教訓過他了。既然長輩已經出面,那麼,李恆想必今後不會再對自己不禮貌,那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恆果然听話,耷拉著腦袋,說︰「二嫂,是我不好。」
謝錦書趕緊扔了鏟子,走過去對李恆說︰「沒關系沒關系,你知道錯了就好,我不會怪你的。」
定國公松了口氣,覺得事情已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于是對大家說︰「一家人,就要和和睦睦的,像一家人的樣子,不要弄得你見不得我我見不得你。好了,既然恆兒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你二嫂也原諒了你,那麼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
謝錦書也松了口氣,認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過了幾天,心情甚好的謝錦書突然想吃廚房里做的一種叫做「翡翠糕」的小點心,就讓秋雲去通知廚房做一些來。廚房倒是沒有怠慢這位傻少夫人,很快做好了點心,並派了一個小丫鬟送過來。
那小丫鬟捧著點心盒子,穿過廚房前面的一片空地,又經過一片很小的竹林,再走過池塘上面的一個長廊,就會到達謝錦書住的院子。
就在小丫鬟行走在長廊上的時候,突然,池塘里一聲水響,還傳來一陣怪叫聲。小丫鬟停住腳步,朝水里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樣,疑心自己听錯了,于是捧著點心盒子繼續往前走。
可是怪叫聲又響了起來,似乎還有人在叫她︰「小紅,小紅。」
小紅心想,這肯定是哪個小廝又在和自己搞惡作劇,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于是不理不睬,繼續趕路。
突然,一個小廝跳到了小紅的跟前︰「小紅,你干嘛不理人啊?」
小紅定楮一瞧,原來是跟著三公子李恆的一個小廝。這小廝跟著李恆,整天沒個正經,就會和年輕的丫鬟們說笑打鬧,很多丫鬟都很討厭他,也包括小紅。
小紅不想理他︰「我現在要去給二少夫人送點心,別耽誤我的正事兒,快讓開。」
小廝張開雙臂擋住了小紅的去路︰「哎!別忙著走啊,和我說會兒話。這幾天,小爺我想你了。」
小紅翻了他一個白眼,想繞開他,可是長廊很窄,小廝又張著雙臂,她根本繞不過去。
小紅生氣了,對小廝說︰「你再不讓開,我要喊人了。」
小廝的一雙眼楮嘰里咕嚕亂轉,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你喊唄,這里又沒人。」話音剛落,突然伸手拔下了小紅發髻上的一枚銀釵。
小紅當即漲紅了臉,伸出一只手來奪︰「你這個沒正形的壞東西,拿我的釵干什麼?快還給我!」
可她哪里有小廝跑得快。小廝很快舉著釵跑出一丈遠,還不停地逗她︰「你過來叫一聲親哥哥,我就還你。」
小紅急得要哭了。要知道,在古代,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她的隨身飾品是不能夠隨便讓男人拿走的,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是她送給這個小廝的,嚴重一點,人家都可以說她和這個小廝以釵為盟私定終身了呢。這要是讓她的父母知道了,還不得拿大耳刮子扇她、說她不要臉?
小紅把點心盒放在地上,去追小廝。
看樣子,這個小廝也真的只是和她開開玩笑,並沒有想借一支釵弄得她身敗名裂,逗了她一會兒,就將釵還給了她。
小紅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對著水面攏了攏頭發,重新把銀釵插好,從地上捧起點心盒子,來到謝錦書住的院子里。
謝錦書正在午睡,秋雲放下針線,接過點心盒子,對小紅道了「辛苦」,又和小紅交流了一下女紅方面的心得,小紅就走了。
謝錦書午睡醒來,一看翡翠糕已經送來,禁不住直咽口水,就伸手打開點心盒子,準備大飽口福。可是就在她掀起盒蓋的一剎那,只听「呱、呱……」幾聲叫喚,幾只青蛙從盒子里笨頭笨腦地跳將出來,把謝錦書嚇了一跳。
再一看,盒子里哪里有什麼翡翠糕,等到足足八只青蛙跳出來之後,那盒子里就只剩下空氣了,還有些水跡,可能是青蛙身上的。
青蛙們快樂地在謝錦書的房間里跳來跳去,對這個陌生的環境充滿了好奇,嚇得秋雲一迭聲地叫院子里的小廝過來,把「這些東西」弄出去。
謝錦書一抬手制止了秋雲,將那些亂蹦亂跳的青蛙一個一個捉回來,重新盒子里,蓋好蓋子,又叫秋雲找了一根漂亮的緞帶,捆住盒子,還在上面扎了一個蝴蝶結。
秋雲看見謝錦書冷靜地制服青蛙,早就嚇白了臉,說︰「二少夫人,你這是要干什麼?」
謝錦書不緊不慢地說︰「干什麼?總不能讓這些青蛙一直住在我的屋里吧。」又問道,「秋雲,這盒點心是誰送來的?」
「哦,是廚房鄭大娘的女兒小紅。」
「那麼,小紅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秋雲想了半天,說︰「沒有。她還和我說了會兒話才走呢。」
謝錦書點點頭︰「這樣,你先不要把這件事聲張出去,然後找個借口把小紅叫到這里來,我有話要問她。記住,不要驚動其他人。」
晚上,秋雲到廚房去,說自己打算給二少夫人繡一個肚兜,拿不定主意該用什麼花樣和什麼顏色的絲線好,因為下午听見小紅說了些刺繡的要領,覺得她能幫上忙,所以請她過去看看。小紅一听,就跟著秋雲來到了謝錦書這里。
兩人進了秋雲的房間,坐下來,一面挑著絲線和花樣,一面說些閑話,而謝錦書躲在帳子後面,凝神靜氣,听著她們的對話。她之所以自己不露面,是因為人人都知道她是個傻子,不好把小紅給嚇著。
秋雲說︰「小紅妹妹,今天的點心怎麼送來的這麼晚?是不是廚房瞧不起二少夫人,故意耽誤呢?」
小紅愣了一下,說︰「不是的,點心早就做好了,是我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就把李恆的小廝拔掉她頭釵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說︰「姐姐你不知道,跟著三少爺的小廝們,都是那樣招人惡心,以後,你見了他們,可千萬要躲著走。」
秋雲不動聲色地說︰「哦?是嗎?為什麼三少爺的小廝們就這麼難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