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琬琦惱怒地看著這個橫亙在自己與李慎中間的女子。雙眼漸漸流露出殺機。
其實,朱琬琦也不是非嫁給李慎不可,作為威震天下的肅王的掌上明珠,她不一定就要給一個區區三品侍郎做繼室。
那麼,朱琬琦為什麼就選中了李慎呢?這還得從朱琬琦的師父滄海一劍王子涵說起。
……
七年前,名震江湖的滄海一劍王子涵因為妻子病逝,傷心之下隱退江湖,不再與人來往,而是隱姓埋名浪跡天涯,來到了甘肅,因為甘肅這個地方人煙稀少,民風淳樸,正適合他這樣疲憊的人獨自舌忝舐傷口。
可不想,一個偶然的機會,肅王與他一見如故,並熱情地邀請他到家中小住,以方便兩人切磋武藝。
王子涵盛情難卻,而且他雖然是江湖人士,可並沒有那種蔑視權貴的不羈,于是跟隨肅王去了王府,遇見了當時只有九歲的郡主朱琬琦。朱琬琦從小就不愛紅裝愛武裝。對于女紅十分厭煩,反而喜歡舞槍弄棒,經常纏著父親給自己教習武藝,可肅王覺得一個女孩兒家學不學武功並不十分重要,而且自己和幾個兒子都事務繁忙,也沒時間教她,于是朱琬琦雖然是將門虎女,可一直都沒有機會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因此經常和父親母親吵鬧,要請一個師父來教她。
肅王妃對女兒一向有求必應,這些天一直在物色合適的人選,並且一門心思想找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來教女兒。畢竟,郡主的師父需要經常在王府內院來往,請個男子來,多少不方便。
自從妻子病逝後,王子涵暗暗發誓,不再以幻影劍法示人,因為妻子的病逝多少和這套劍法有些關系。可看到肅王誠摯相待,于是答應只為肅王一人演示一遍。
恰恰在他舞劍的時候,郡主朱琬琦出現了,而且被幻影劍法和舞劍的人深深吸引,目光再也不能移開。
朱琬琦順理成章地央求父親讓這個「大哥哥」做自己的師父。王子涵含笑婉拒,理由當然是自己已經在妻子墓前發過誓,不讓這套幻影劍法在世間出現。
朱琬琦說︰「那你也可以教我別的劍法麼。」
王子涵實在無法拒絕一個小孩子的請求,答應教她另一套劍法。可是朱琬琦的悟性和刻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來以為,這位嬌滴滴的郡主不過是一時好奇才想要學幾招劍法,圖個新鮮而已。時間長了自然就會厭煩,可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孩身體里竟然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每天起早貪黑,從扎馬步開始,一招一式,學得一絲不苟,令王子涵十分驚訝、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苛求這個女孩子,有時候會嚴厲呵斥甚至出言譏諷,目的當然是要她自己知難而退。然而,他的主意顯然是落空了。朱琬琦不僅堅持了下來,而且是興高采烈、歡欣鼓舞地堅持了下來,就仿佛那枯燥、單調甚至殘酷的習武生活是她平生最大的樂趣,使她如飲甘露,樂在其中。
生性善良的王子涵有些愧對肅王和朱琬琦,因為自己對郡主的苛責。而且,朱琬琦也的確具備了學習江湖中頂尖劍法的一切條件,比如她的敏捷靈活、聰穎刻苦,比如她的執著勇敢和堅忍不拔。
這一切,促使王子涵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將幻影劍法交給朱琬琦。他相信,他的妻子會理解他。因為郡主不是江湖中人。
這一教就是六年。
隨著劍法的日益精進,朱琬琦也由一個小丫頭長成了妙齡少女。有一天王子涵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這位關門弟子不再是個小姑娘了,仿佛一夜之間,她就像集萃了天地精華和風雨露,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雙秋水般的杏眼凝視著自己,帶著幾分俏皮、幾分羞澀,清脆地叫著「師父」。
王子涵感覺到了不曾有過的甜蜜與恐慌。他想離開這個美麗而危險的少女,可是肅王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迷戀上了自己帶回家來的這位江湖人士,只是一再挽留。王子涵無法說出自己想離開的真實原因,只能采取不辭而別這種不太厚道的做法,于一個深夜留下一封書信,悄然離去。
第二天,朱琬琦像往常一樣來到他的住處學習劍法,可是,已經人去樓空。
沒有人知道王子涵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回到這苦寒之地,而且人們猜測紛紛,替他找出了許多離去的理由。只有朱琬琦知道,他的師父為什麼會走,而且走得那樣決絕,決絕得都近乎忘恩負義了。
……
不管怎麼說,王子涵的離去,成為朱琬琦心中無法撫平的傷痛。她暗暗發誓,要找到王子涵,讓他成為自己的郡馬。但是,轉眼一年過去了,王子涵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毫無蹤跡,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任何消息,仿佛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王子涵這個人。
所以,當肅王著手準備三年一次的回京事宜時,朱琬琦明確地表示,她不回京城。當然,最終沒能拗過父母,而且她想,說不定在沿路、在京城,能發現王子涵的蹤影,于是與父母起程,來到京城。
到了京城,王子涵沒找到,可是她找到了王子涵的朋友,這不算什麼,因為王子涵以前有很多江湖朋友。但是,這個朋友不一樣。
他不是江湖中人。
他是在王子涵隱退江湖之後結交的朋友。
他是在王子涵隱退江湖之後,除了自己和父親以外,唯一見識過幻影劍法的人。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的眼楮里,有一些和王子涵非常相似的東西,比如清淡,比如和煦。比如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漫不經心。
這一切,使得朱琬琦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年的春天。草長鶯飛的季節,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與一個成熟的男子在廣袤的原野上一起舞劍,用冰冷的長劍交流,傳遞著自己悄然綻放的情愫。
……
李慎對這些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京城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棧里認識了一個叫做「王念芃」的男子,當然他更不知道,這個男子妻子的名字里,有一個「芃」字。
當時,李慎不過是剛巧路過這家客棧,而客棧里。一個地頭蛇正在指揮一群小混混砸東西,因為這個地頭蛇突發奇想,在斜對面開了一家客棧,準備大筆大筆地賺銀子。可是他並沒有做生意的經驗和頭腦,很快蝕了本錢,把怒氣發泄到了這個客棧老板身上,硬說由于這家客棧擋了他的風水,他才會虧本。
王子涵當時就住在那家客棧里,本來不想出頭露面,可這地頭蛇著實氣人,不僅砸了很多東西,還揚言,以後誰要是再敢住這家客棧,他就叫誰缺胳膊少腿。
不用說,當時正在住宿的客人紛紛逃出了客棧。
王子涵的怒氣無法遏制,盡管他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他輕而易舉地將地頭蛇和那群小混混揍得躺在地上喊娘,並且用劍指著地頭蛇的鼻子︰「你要是再敢欺負人,我先教你缺胳膊少腿。」
正好,過路的李慎看到街上一片狼藉,就過來看看,並且很快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和經過,將地頭蛇一伙押進了刑部大牢。
由此,李慎與王子涵有了一面之交,卻有著說不出來的投緣。此後,兩人在一起小聚過,飲酒論武,很是默契。
可京城也只是王子涵旅途中的一個中轉站,他打算去南方,妻子的故鄉,于是和李慎依依惜別。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李慎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展示了整套的幻影劍法,作為留念。
李慎對這位好友十分想念,因為兩人是那麼投緣,因此,一見到朱琬琦展示的正是幻影劍法,激動之下。說出了自己曾經見過王子涵的往事。
可朱琬琦顯然把這件很平常很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了,一廂情願地認為,上天將王子涵從她身邊帶走,也許是因為王子涵本來就不屬于她,而只是屬于他的亡妻。可是,就在她被相思啃噬的痛苦中,上天又將李慎送到了自己身邊。這不是緣分,還會是什麼?
于是謝錦書成了她的絆腳石,她不僅要把這塊絆腳石搬走,還要讓她粉身碎骨,再也沒有能力做絆腳石。
……
朱琬琦看謝錦書竟然敢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還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一時間惱羞成怒,吩咐一旁的僕人︰「給我狠狠地打!」
僕人為難著不敢接鞭子。因為他知道,自家王爺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私設刑堂。而且,這個僕人也知道被吊起來的人是誰,自己現在听了郡主的話,萬一以後謝尚書找自己算賬,自己可就成了替罪羊了。
朱琬琦見僕人不敢打謝錦書,當即「啪」的一聲賞了他一個耳光︰「廢物!肅王府平日養你們是干什麼用的?這麼點兒小事都不敢做。給本郡主滾!」
僕人如蒙大赦,擦著一頭的冷汗退下去了。
朱琬琦自己提著鞭子,在手中掂了掂,轉頭面向謝錦書︰「謝小姐,你說,要是我在你這張俏臉上打開一個花,李慎還會不會喜歡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