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璞看了看朱琬琦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今天皇上是不是沖著她來的?」
「那還用說?」朱琬琦將帕子扔在床上,「皇上不會輕易出宮的,而且還穿著微服,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可是,皇上他,什麼都沒說啊。」阿璞盡管知道聖意難測這個道理,但還是安慰自己的主子。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郡主,王爺請你去書房一趟。」
朱琬琦一驚︰「叫我過去?都這麼晚了。」
門外的僕人說︰「王爺吩咐,有要緊的事情和郡主商量。」
阿璞高聲應道︰「郡主已經歇息了。」
「王爺說,如果郡主已經就寢,那麼就請阿璞姑娘叫醒。」
朱琬琦更加忐忑不安,沖著門外說︰「你去跟王爺說,我換件衣裳就來。」
阿璞重新給她梳頭勻面,換了衣裳,叫了兩個小丫頭提著燈籠,陪朱琬琦出門。
來到書房,肅王早已背負雙手,面壁而立。
朱琬琦走進書房,福了福身子︰「父親,這麼晚了。叫女兒來,可有事情?」
肅王隱忍著怒火,轉過身來問道︰「琦兒,你老實告訴父親,這兩天,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朱琬琦拿不定主意,父親這是知道自己抓了謝錦書,還是另有所指,但是據她平日里和父親斗心眼子的經驗,父親應該還不知道,至少,知道得不是很詳細很具體,于是決定扛到最後再坦白。
「父親,」朱琬琦略帶些撒嬌地說,「女兒謹記您和母親的教誨,此番來到京城,規行矩步,除了跟您和母親去拜訪各位大人,連大門都不曾出得,那里能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呢?」
肅王用右手中指的關節重重敲著大理石桌子︰「連皇上都被都驚動了,你還敢說什麼都沒做?」
朱琬琦驚問︰「父親,你去見皇上了?」
「不是我去見皇上,而是皇上召見我了!」肅王氣道,「如果不是出了大事,皇上不會深夜召見臣子的!」
「那皇上他,都跟你說什麼了?」朱琬琦依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居然會被皇上識破。
肅王說︰「別的且不說了,明天,我要將冬兒送進宮去。」
「為什麼?」朱琬琦不知道這位皇帝堂哥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皇上要一個粗鄙不堪的養鳥丫頭做什麼?」
肅王狠狠瞪了女兒一眼︰「還能為了什麼?皇上已經懷疑到相思鳥的真假了!」
「不會吧。」朱琬琦的脊背已經出了一溜冷汗,可兀自嘴硬道,「皇上日理萬機,怎麼可能注意到這麼一件小事情?難道是太後和皇後娘娘起了疑心?」想了想又否定道,「不會不會,那天挑選郡馬的宴會,她們都沒有來,不會發現什麼破綻的。除非是……」眼珠一轉「有人告密!」
肅王搖頭︰「這種事情,誰去告密?而且我平日里又沒得罪什麼人,不會有人拿這件事跟肅王府過不去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嘛!」朱琬琦真的著急了,拉住肅王的袖子晃來晃去,「父親,你快棒琦兒想一想,皇上這一連串奇怪的舉動和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
肅王沉聲道︰「這得問你自己,除了相思鳥,你做過別的什麼沒有?」
朱琬琦知道瞞不過了,低頭道︰「女兒劫持了謝錦書。」
「你……你……」肅王驚駭地看著女兒,說不出話來。
……
謝錦書被反鎖在那間小屋里。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雖然窗戶打不開,卻能看到外面慢慢漆黑下來的夜色。
這一回,朱琬琦只是將她關在了屋子里,沒再五花大綁,忍著手腕處被繩子磨破的傷痛,謝錦書懊惱地埋怨李慎說話不算數,非但沒有及時現身救出自己,反而還把自己丟在這里不管不顧。
慢慢的,饑渴勞累一起襲來,謝錦書支撐不住,而且看朱琬琦也沒有今晚就將自己殺人滅口的意思,索性勸說自己放寬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倒在那張小床上,進入了夢鄉。
睡著睡著,門口突然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是有人悄悄打開門鎖。謝錦書嚇得不敢起身,只在黑暗中睜開雙眼。借著星光看去,原來是兩個蒙面大漢,一人手執一把明晃晃鋼刀,模到了床前,手起刀落。
謝錦書「啊」的一聲驚叫,大汗淋灕地坐起身來。
窗外,星輝點點,柳枝搖曳,幾只夏蟲伏在窗外,偶爾送來幾聲慵懶的鳴叫。
一切寂靜如初,原來是做了個夢。
謝錦書經這一嚇,睡意全無。坐起身來,看著緊鎖的門窗嘆了口氣。
咦?哪里來的香氣?
謝錦書用鼻子嗅嗅,心想可能是王府院子里種的紫玉蘭花的香氣穿透了窗戶,前面被押到這間小屋里來的時候,她看見了一棵紫玉蘭樹。可是,細細一聞,又不像玉蘭花的香氣。紫玉蘭花她見過,以前定國公府里就有兩棵紫玉蘭樹,那種沁人心脾的清香,和眼下這個大相徑庭。
正在疑惑,卻覺得腿腳發軟,頭暈目眩,不一會兒就昏了過去。
……
肅王站在門口,吩咐一個僕人︰「把門打開。」
朱琬琦站在他的身後,撅著嘴,十分的不服氣,可也沒敢提出異議。
僕人打開了鎖。
屋子的地上,躺著已經失去知覺的謝錦書。
肅王又吩咐︰「將她送回到小水牛巷十九號,要快,不要被人發現。」
那個僕人用黑巾蒙了臉,又將謝錦書扛在肩上,走出房門,飛快地掠過屋頂。消失在夜色中。
朱琬琦恨恨地盯著僕人離去的方向︰「謝錦書,算你走運!」
肅王嚴厲地說︰「琦兒,以前因為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我和你母親不免對你嬌慣,很多事情,都由著你胡鬧。可這一次不一樣了,這里是京城,不是甘肅,不是肅王府的天下。這一次,如果不是李侍郎存心給我留些臉面。你鬧出的這個事情,還不知怎樣收場呢!」
說完拂袖而去,留下朱琬琦站在原地,又氣又恨。
……
夜深了,秋雲還未入睡。她在焦急地等著謝錦書回來。小姐都出去一整天了,這時候還不見蹤影,不會是凶多吉少吧。
秋雲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著急,正準備不顧天黑去外面看看,突然,身後像是有人過來,速度很快,挾著一股風。
秋雲急忙轉回頭看時,什麼人也沒有。她揉揉眼楮,定楮一看,地上赫然躺著謝錦書。
她拼盡了全力,才將謝錦書抱進了屋里,拿過燈上下左後看了好幾遍,除了衣服有些地方撕破、手腕處有血跡以外,其他地方倒還好好的。
可是,李慎和龐之言不是跟著她一起出門的嗎?說好了在她後面悄悄保護的,這個時候,那兩個人去哪里了?
正在埋怨李慎和龐之言辦事不周,卻听見謝錦書低低地申吟了一聲。
秋雲驚喜地叫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謝錦書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水……」
「哦,我這就倒茶來。」
秋雲拿著一杯茶過來,一手扶著謝錦書坐起來,一手將茶杯遞到了她的唇邊。謝錦書顯然是渴壞了,大口大口喝干了茶水,睫毛撲閃著,看著秋雲說︰「再倒一杯來。」
喝了五杯茶水後,謝錦書的雙頰終于恢復了一絲紅潤。
「小姐,李大人和龐大人呢?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不是說了跟在你身後保護你的嗎?」。
謝錦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從早上出門起,就沒見過他們兩個。哼。真不知他們是干什麼去了,不守信用,害得我被朱琬琦抓進了王府。」
「你是說郡主……」秋雲嚇得掩住了下半句話。
「是啊。」謝錦書對秋雲說,「這件事情我現在還沒弄清楚。不過,現在應該沒有危險了,否則,我就不會這麼順當地離開肅王府。秋雲,你先去燒些熱水,我洗個澡。這一天,髒死了。」
……
直到天亮,李慎和龐之言才被皇帝從乾清宮放行。
一看見他倆,秋雲破天荒地地對他們很不客氣︰「李公子,龐公子,你們倒是悠閑得很吶,丟下小姐不管,她被郡主捉去了你們都不知道!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也不讓小姐去冒這個險!」
秋雲沉著臉,幾乎是在訓斥這兩個以前她極為敬重的公子。而且,語氣中帶了生疏,對李慎也不叫「二少爺」了,而是稱呼為「李公子。」
看到秋雲這麼以下犯上,李慎也不生氣,只是一面往謝錦書的房間走一面問道︰「錦書回來了吧。」
秋雲以極快的速度跑到屋門口,張開雙臂擋住了他︰「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
「因為我家小姐今天不舒服。」
秋雲本來想譏刺李慎幾句,可到底做慣了下人,不敢和一個三品官員這樣說話,但還是不願意讓李慎進去,而且謝錦書的確很不舒服。昨天夜里回來,不知是不是洗澡著了涼,到快天亮時,竟然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秋雲一夜未合眼,用涼手巾敷了額頭也不管用。好容易捱到天亮,正打算出門請大夫來,卻不料一開門就看見了李慎和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