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慎來到的時候,李怡已經蘇醒,靠在床上,看上去有些虛弱。
李慎心痛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大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李怡點頭道︰「現在好一些了。」
薛敏在屋內踱來踱去︰「這件事情太蹊蹺了。大少爺剛才回憶說,早上,他騎著馬到郊外散步,看到地勢平坦空闊,不由得來了馳騁的興致,並將兩名侍衛遠遠落在了後面。當他騎上一處山坡的時候,突然馬受了驚,揚起前蹄,想拼命將他掀下去。不過,僅僅是這樣,你大哥不會摔下來的。蹊蹺的就是,與此同時,你大哥頭暈目眩,就像是中了什麼毒,無法控制受驚的馬,一下子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李慎越往後听,眉頭就皺得越緊︰「那麼後來呢?」
「後來,那兩名侍衛趕上前發現了業已昏迷的大少爺,將他抬了回來。」
李慎太了口氣︰「大哥,大嫂,想必你們也已經听到了那個謠言。」
李怡詫異道︰「什麼謠言?」
他剛剛清醒過來,而且也不曾出的房門,所以並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而薛敏自然是听到了這個謠言,可還沒拿定主意跟不跟李怡說。她知道定國公家的四個兄弟感情很好,不管嫡出庶出,就算那個據說是頑劣不堪的三公子李恆也不例外。現在,如果自己突然跟丈夫說,這次你摔下馬,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李慎在搞鬼,恐怕他不但不相信,還會對自己有看法。
李慎苦笑道︰「大哥,很多人都在說,這次你之所以摔傷,是我做的手腳。」
李怡更加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是你做手腳?這是誰在造謠?」
「是有人在造謠。」盡管相信大哥不會那麼糊涂听信謠言,可听到他親口這麼說,李慎心里還是好受了許多,「都傳到父親母親耳朵里了,父親叫我趕緊查清楚謠言的源頭。我已經派了人在京城四處暗中查訪。」
李怡思索道︰「這個造謠的人是何居心啊?」
薛敏慢慢說︰「是啊,定國公府向來寬容待人,從不與人結怨,是誰這麼無聊?」
「我看,這個人是想對付大哥。」李慎不太肯定地說,「畢竟,受傷的是大哥。又是驚馬又是下毒,看來很用了些心思。對了,那毒藥是什麼?」
「也不過是普通的**罷了。」李怡看著自己摔傷的那條腿,若有所思,「江湖上隨處可見,沒什麼稀奇的。」
「這樣才更加不容易揪出凶手!」薛敏握緊了雙拳,「這個凶手,隱藏得太深了。」
「而且還藉此來離間我們兄弟。」李慎又添上了一句。
薛敏卻沒有附和李慎,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不知是不是李慎多心,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大嫂薛敏也許相信了那個謠言。
可他來不及多想,因為這個謠言的殺傷力太強大了,如果不盡快找到元凶,再過兩天,這謠言就會彌漫整個京城,到那個時候,再想堵住悠悠眾口,就絕非易事了。
于是李慎暫時忽略這個預感,起身告辭︰「大哥,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好好養傷,不要多想,我一定會查出這個凶手的。」
李怡點點頭︰「二弟,那你可要小心。這件事情估計不會就到此為止的,凶手既然敢對定國公府的公子下此狠手,那就說明,他想要的,不僅僅是我摔傷一條腿。我擔心,他下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你。所以,你千萬不可大意。」
李慎說︰「我會小心的。」又對著看向窗外的薛敏,「大嫂,我先告辭了。」
薛敏的態度不似以前熱情︰「二弟,慢走。」
李慎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忽略大嫂的冷淡,走了。
……
李慎一夜未歸,謝錦書心驚肉跳,也忘了李慎走的時候和自己賭氣。她的擔心,和李怡的擔心一樣。
坐在燈下謝錦書煩亂地在紙上畫來畫去。秋雲守著承業入睡後,看道謝錦書房間的燈還亮著,就輕輕推門進來,探頭一看,紙上寫著幾個人名︰李怡、李慎、李恆、袁天建、劉大人……
「二少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謝錦書一抬頭︰「秋雲,承業睡著了嗎?」。
秋雲抿嘴一笑︰「睡著了,睡得可香呢,今天寫的字多,可能是累了。對了,二少夫人寫下這些人名字干什麼用啊?」
「我總覺得,大公子摔傷的事情不簡單。」
秋雲掃了一眼那張紙︰「可是,這和三公子、劉大人有什麼關系呢?」
「我現在也不知道。可總覺得,他們值得懷疑。」
在秋雲面前,謝錦書不需要隱瞞什麼。即使秋雲不懂,也會守口如瓶,知道什麼話可以和李慎說,什麼話必須只字不提。說句實話,在李慎面前,謝錦書有很多話都不能說,比如,對于李恆的看法。
秋雲說︰「二少夫人也不用太擔心,二少爺不是已經去查訪了嗎?他一定會查出這個造謠的人。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兒睡吧。明天一大早,你還要應付很多事情呢。」
「是啊。」謝錦書突然有些無助和彷徨,「明天還得先去給夫人問安,安慰她幾句,兒子出了事,做母親的心里不好受。而且,不知道他們是否有那麼一點點懷疑二少爺,畢竟,這件事情發生在大少爺剛剛回京、而且又在要立世子的節骨眼上,太敏感了。萬一有人說,二少爺是為了想做世子才暗害大少爺,坊間百姓再添油加醋,那麼,二少爺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不會吧。」秋雲不太懂得這些事情,「就算是坊間百姓誤听誤信,可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也決不會這樣認為的。府里的每個下人都知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夫人生的,感情最好。」
「但願如此。」
謝錦書心煩意亂,也不想梳洗,叫丫鬟打了一盆熱水來,胡亂擦了兩把臉,就睡了。睡夢里,小承業被幾個蒙面大盜從自己的懷中搶走,哇哇大哭,自己沖上去和強盜拼命,可不知為什麼突然手腳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承業帶走。
滿身大汗地驚醒過來,才醒悟到這是一個噩夢,卻見李慎面容憔悴地走進房中。
謝錦書用一只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髒,問他︰「你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老爺夫人知道嗎?」。
李慎不說話,坐在椅子上,抄起茶壺往喉嚨里猛灌一氣,又將茶壺重重地擱在桌子上︰「去查暗害大哥的凶手和造謠的人了。」
「那也用不著徹夜去查呀!」看到李慎通紅的雙眼,謝錦書十分心疼,「你不是已經派人去查訪了嗎?」。
「反正也睡不著。」李慎心事重重地說,「你不知道,那個謠言,大嫂都有點兒相信了。」
「怎麼會呢?」謝錦書認為,像薛敏那樣在戰場上歷經風雨的女將軍,應該有些氣度和謀略,不至于偏听偏信,「是不是你多心了?大哥傷勢很重,大嫂心里肯定不好受,說話可能不太中听,你是做弟弟的,要多包涵才對呀。」
李慎說︰「可是,大嫂的眼神告訴我,她在懷疑我,雖然很不明顯,可我感覺到了。」
「大嫂不會是個不明是非的人吧。」謝錦書在安慰李慎,也在安慰自己。
「可現在正是我們定國公府最敏感的時候!大哥剛剛從邊關回來,又快要立世子。在這個時候,很多事情,都和平常不一樣了。」
「可是,世子的人選就是大哥無疑了呀!這根本沒什麼好爭論的。」
「正因為世子人選必是大哥,所以,大哥受傷,才會更加引人懷疑。」
李慎十分氣惱。自己根本沒有要和大哥爭奪世子之位的想法——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可怎麼偏偏就把他和這個位置扯到了一起。坊間百姓茶余飯後無聊閑談也倒罷了,現在連大嫂的態度都有些捉模不定,還真是不好辦。
「那麼,你熬了一夜,查出什麼來沒有?」謝錦書說,「只要能救出元凶和那個造謠的人,所有人的疑心,自然就會消解。而且,這暗害大哥的人,很可能就是造謠的人,至少也是一伙的。」
「我也這麼想,可是,什麼證據都沒找到。」
「凶手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要查清楚,自然不會很容易。」謝錦書安慰李慎,「你先洗洗臉用早飯吧。我到母親那里去,和她一起用飯。」
「那好,你過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省得一見面,母親又問東問西的。我現在毫無頭緒,若是被她一催,更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謝錦書梳洗完畢,帶了秋雲到夫人那邊去,留下李慎一個人怔怔地坐著,雙眼空洞,不知道在看什麼、想什麼。
一個叫做瑞霞丫鬟打來洗臉水︰「二少爺,洗臉吧。」
李慎心不在焉地接過瑞霞遞過來的手巾,放在水里浸濕,略微絞干,擦了擦臉,又將手巾丟進銅盆里,擺擺手︰「好了,你出去吧。」
瑞霞突然「噗嗤」笑了一聲。
李慎奇怪地問︰「你笑什麼?」
瑞霞大膽看著他的眼楮︰「二少爺,你的臉沒有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