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嬌的臉色很不好看,對那個小丫鬟說︰「是這樣啊。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免得人起疑心。有什麼消息,再來告訴我。」
小丫鬟打開院門,探頭探腦朝外面張望了一會兒,飛快地走了。
中午時分,劉雪嬌帶領貼身丫鬟,提著一個食盒,來到夫人房中。垂著手說︰「母親,按說作為小嬸子,雪嬌不該過問二哥二嫂的事,可是,事涉定國公府的聲譽,雪嬌不能不管。」
夫人雖然對劉雪嬌沒什麼好印象,可看到她在這關鍵時刻總算識得大體,沒有跟著添亂,不禁有幾分欣慰,對劉雪嬌的印象也好了一點。
劉雪嬌說︰「母親,說不定是這個丫鬟太想做姨娘,使了詐。不如叫雪嬌去探探她的口風,反正這事兒和我沒有什麼關系,說不定啊,她能放松戒備,被我打听出一些什麼來呢。」
夫人一听,覺得這個主意挺不錯,點頭道︰「嗯,你去看看她也好。不過,要是她實在嘴緊,你也別逼她。」
「放心吧母親,雪嬌有分寸。」
得到了夫人的允許,劉雪嬌來到瑞霞暫時居住的房間里。兩個健壯的僕婦正在陪著她。說是陪伴,其實是看住她,以防她萬一想不開尋了短見,那樣的話,定國公府就更加說不清了。
瑞霞一看見劉雪嬌,滿眼都是急切和詢問,劉雪嬌送給她一個無聲的、撫慰的笑,對那兩個僕婦說︰「兩位嬤嬤辛苦了,我來和瑞霞姑娘說幾句話。」
兩個僕婦會意,走出門去。
劉雪嬌又給自己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將食盒放在桌上,走出門去望風。
瑞霞迫不及待地說︰「三少夫人,現在奴婢該怎麼辦?」
劉雪嬌沒有理會她的問題,而是慢條斯理地打開食盒,從里面拿出了幾樣精致小菜,又遞給她一雙筷子︰「你別急,先好好吃頓飯,吃飽了肚子,我自然會教你怎麼辦。」
不料瑞霞卻不敢吃。
劉雪嬌「噗嗤」一聲笑了︰「你這丫頭,看著有些膽量,其實也是個草包。你不吃,是不是怕我下毒啊?」一面說,一面從瑞霞手里拿過筷子,各樣菜都夾了一點放入口中。
瑞霞羞慚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沒有心思吃東西。」
劉雪嬌不以為然︰「怕什麼?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呢。你這一點點小事,略施小計就過去了,只不過,你還是要受些委屈。」
瑞霞淚如雨下︰「三少夫人,事到如今,奴婢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全憑三少夫人做主,只要能讓這件事過去,奴婢永世不忘您的恩德。」說著又磕頭。
劉雪嬌攔住了她︰「行了行了,我說過,我不是白幫你,以後還要你替我做事呢。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是我小看了二少爺,讓你進不成退不成,勢成騎虎。不過,也還沒到絕境,你呀,就這麼辦……」對著瑞霞的耳朵又是一陣低語。
「這……能行嗎?」。瑞霞遲疑地看著劉雪嬌,心里很沒底兒。
「你放心。」劉雪嬌低聲說,「定國公府一向寬待下人,絕對不會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就把罪過歸到你的頭上。而且這事兒,只要你咬緊了不松口,那麼真相永遠也不會被別人知道。你就一口咬定,是二少爺強迫你,雖然沒有將生米做成熟飯,可是,你一個黃花閨女,被他撕掉了衣服,抓破了肌膚,又那麼長時間被他抱在自己房里不能跑出來,這個理由,足夠讓你留在他的身邊了。」
「可是,二少爺清楚地記得那杯茶。」
「別怕,我那天早就派人趁亂將茶杯拿走了,讓他死無對證。你記住了,就照我說的話去做,一定可以達成心願。」
劉雪嬌出來,回到夫人那里。
夫人滿懷希望地問她︰「雪嬌,你問出什麼來沒有?」
劉雪嬌神色黯然,嘆氣道︰「那個丫鬟,實在是太倔了。雪嬌辜負了母親……」難為情地低下頭去。
夫人說︰「我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了,這不能怪你。」
……
當天晚上,那兩個負責看管瑞霞的僕婦看著她睡著了,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一個人留下來繼續守著,另一個人去睡覺,說好了下半夜來換她。
可這個負責繼續看管瑞霞的僕婦實在是太困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不一會兒就頭靠著門板打起了盹。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房間里外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並無任何異樣,于是放心地繼續打盹。
子時剛過,那個去睡覺的僕婦來了,輕聲喚醒她︰「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睡著了。」
睡著的僕婦笑道︰「不會有事的。行了,你也來啦,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回去睡去,坐在這冰涼的地上,真是不舒服啊!」
前來接替的僕婦說︰「這丫頭這兩天不吃不喝,怎麼今天這麼听話?」
「可能是三少夫人來勸解了幾句吧。」即將交班的僕婦打著哈欠說。
「我怎麼覺著有些不大對勁?要不我們看看吧。」
兩個人推開房門,借著朦朧的月光,她們一眼就看見了懸在房梁上的瑞霞。
「哎呀,可不得了啦,要出人命!」
兩個僕婦這一驚非同小可,短暫的害怕之後,搶上前去將瑞霞放了下來。倒不是她們膽兒大,而是擔心沒有看管好瑞霞受到夫人的懲罰。而且,她們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尋短見的人。
就在兩個僕婦忙著解救瑞霞的時候,瑞霞趁著黑暗的掩護,將那只墊在繩套上的手放了下來。而前面她假裝上吊的時候,是背對著門口的。那兩個僕婦乍一進來看見她吊在房梁上,也沒顧上細看她是垂著一只胳膊還是兩只胳膊,就驚叫了起來,緊接著救人。而瑞霞上吊的時間也是劉雪嬌算好的,就在子時即將到來之前。因為她知道,這個時間,兩個僕婦該交接替了。按照慣例,她們會共同確認一下瑞霞是否無恙。否則,出了事情,她們兩個說不清楚責任在誰。
瑞霞在兩個僕婦掐人中、搖晃、拍打臉頰的擺弄下醒了過來。一睜開眼楮,就哭起來︰「兩位嬤嬤為什麼要救我呀,不如讓我死了干淨!」
兩個僕婦沒有辦法,只得回稟夫人。
本來就毫無睡意的夫人看著雙眼哭得紅腫頭發散亂的瑞霞問道︰「你為什麼要尋短見?」
「夫人……奴婢……奴婢沒臉見人了。」
夫人說︰「我們並沒有說你什麼,事情不是正在查嗎?你怎麼非要生出些事端來才肯甘心?」
瑞霞抑制不住傷心似的說︰「夫人,奴婢本就該死。因為奴婢的緣故,鬧得合府上下不得安寧,更令二少爺難堪,令二少夫人傷心,奴婢是有罪的。」
「你這話真是奇怪,並沒有人說你有罪啊。」
「即使人家不說,奴婢也知道自己是有罪的。奴婢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接近二少爺,讓人誤會。可實際上,奴婢那天進入二少爺房里,也是想當面給他道謝,感謝他替奴婢著想,給了奴婢這麼好的姻緣。可奴婢也沒想到,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也許,二少爺不是有意的。」
「唉——」夫人思索良久,長嘆一聲,「你先回去睡覺吧,不可再尋短見,這件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第二天,夫人將謝錦書叫來︰「錦書,你坐下,母親有話要和你說,希望你能理解母親的一番苦心。」
謝錦書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強笑道︰「母親有什麼話請盡管吩咐。」
「瑞霞這件事情,慎兒和她各執一詞,而慎兒說的那杯可以作為證據的茶,也不見蹤影,這讓我和你父親十分為難啊。」
「母親,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謝錦書已經猜到夫人要說什麼了。
夫人慚愧地說︰「說起來,是慎兒不好,做出這樣的事來。可是,這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情,在別的達官貴人家里,這樣的事情已是司空見慣了。」
謝錦書很干脆地說︰「母親,我不相信是二少爺欺負了瑞霞,想必他也跟您和父親說了,就在幾天前,瑞霞深更半夜到他房間,試圖勾引他,但被他趕了出來,沒有得逞。」
認真說起來,對于李慎這幾年都沒有納妾的事情,定國公夫婦對謝錦書是頗有微詞的。他們曾私下里溝通過,認為這個二兒媳婦什麼都好,就是把他們的兒子看得太緊,別說納妾,就是有時候和丫鬟親近一點,她都會不高興。這叫定國公夫婦很是納悶,因為他們怎麼看,謝錦書也不像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可她為什麼就不許夫君有別的女人呢?
而且這幾年來,她只生了承業一個兒子。這哪里夠呢?定國公府的公子,怎麼可以只有一個孩子?就算是即將成為世子的李怡,在薛敏給他生了三個孩子的情況下,都有了兩房妾室並且各自都生了孩子呢。
至于李慎和謝錦書堅持的、關于瑞霞使計陷害的說法,定國公夫婦也持懷疑態度。因為一沒人證二沒物證,怎麼能憑空就說一個丫鬟在誣陷主子呢?哪個丫鬟有這麼大的膽子?大家都看見,是瑞霞披著被撕壞的衣服從李慎房間里哭喊著跑了出來,肩背上有李慎留下的血印子,還高呼「救命」。如果說她陷害李慎,那麼目的何在呀?這是對雙方都有損傷的舉動啊,看不出來誰佔了便宜。如果說瑞霞想勾引李慎,那麼,她那哭哭啼啼的表現就無法解釋了。想做李慎的妾,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手段。
分析來分析去,定國公夫婦認為,謝錦書也許是在想方設法阻止李慎納妾,才這麼說。那麼李慎呢?恐怕是因為怕老婆吧。
想到這里,夫人說︰「錦書,按說我做婆婆的不該管這些,可你身邊多個人,不是也多個幫手嗎?再說了,你和慎兒這麼幾年來,只有承業一個孩子,所以我想,還是應該給慎兒納個偏房,好給李家開枝散葉啊!」
謝錦書堅定地說︰「就算是給二少爺納妾,也決不能是瑞霞。瑞霞這個丫頭,心思太多了。」
「是啊,這丫頭心思多得都尋了短見了!」夫人有些生氣謝錦書如此固執。
「什麼?瑞霞尋短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