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謝錦書竟然答應瑞霞給自己做妾,李慎氣得好幾天都沒有回家。當然了,也不僅僅是在朋友家里住著抗議妻子的這一荒唐決定,而是他發現,為了這個丫鬟的事情,自己已經耽誤了很多正事兒。比如說,弄清楚李恆和劉大人的疑點。
本來,他打算從李恆和劉大人入手,查清楚這兩個人到底和李怡摔傷事件有沒有關系,可是才有了一點眉目,就遇上了這麼一檔子倒霉事兒,又被父母和妻子誤解為一個玩弄丫鬟不負責任的浪蕩公子,加之被困在家里,沒有時間和心思去徹查。好容易瑞霞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立刻住在了好友葛公子家中,一來不想理會家里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兒,二來可以靜下心來繼續跟蹤李恆和劉大人。
而整個定國公府,沒有一個人知道李慎住在葛公子家里。這幾天,定國公夫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催促李恆和李悟出去尋找他們的二哥,又責備謝錦書,說要是她平時就表現得大度賢惠一點,李慎也絕不至于為了納妾這麼芝麻大點兒的事情離家出走。
謝錦書只得好言安慰二老,心里卻在叫苦。是你們的兒子自己不願意,又不是我要死要活地不讓他納妾。再說了,要不是你們強逼著他接受瑞霞,事情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嗎?瑞霞雖然是赤luo著從李慎房間跑了出來大喊救命,可那守宮砂還在呢,又沒被怎麼樣,也不算失去了貞潔,怎麼就不能繼續嫁給歐陽家呢?
可這幾句話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說出來,主要是擔心夫人本來就在病中,自己再這麼刺激她一下,她會更加受不了。盡管夫人強逼著她答應了李慎納妾,可謝錦書理解她,一個古代的女人,地位雖然尊貴,可也是以丈夫為唯一的,她不會懂得一個二十一世紀女性的想法。
夫君好幾天都不露面,瑞霞這個姨娘做得實在沒有面子,又無法和樂心居的姐妹們訴說,一來怕傳到謝錦書耳朵里去自己落個爭寵的罪名,二來那些好姐妹們看她當了姨娘,也不似往日親熱隨意了,見了她,都有意無意地躲著走。這叫她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倒是劉雪嬌時不時地來安慰她兩句,不過來的也不多,主要是怕引起謝錦書的懷疑。
而且,劉雪嬌關心的也並不是瑞霞是否真能得到李慎的喜歡,她關心的,是已經在謝錦書身邊安放了一個耳目,無論這個耳目開心不開心,得寵不得寵,樂意不樂意,她都要替自己做事了。
就在瑞霞獨守孤燈的第九天夜里,她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李慎。
是夜,大雨如注,從窗口望出去,天地間一片雨霧,急驟的雨點在青磚地上濺起了一尺多高的水花。而瑞霞的心情,也就像這大雨,迷茫而躁亂。
夫人撥過來服侍她的丫鬟小佩小玉已經被她趕回去睡覺了,她獨自坐在燈下,六神無主地看著閃爍不定的燈光,心里猜測著李慎現在會在哪里。
突然,「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瑞霞一抬頭,看見了渾身濕淋淋的李慎。
瑞霞驚喜地撲上去︰「二少爺,您回來啦!看這衣服都濕透了,奴婢這就拿一件干淨的來給您換上!」
李慎一抬手阻止了她,冷冰冰地說︰「不用了。我今天來,不是來換衣服的,而是有話和你說。」
瑞霞怎能放過這個終于能名正言順與李慎深夜單獨相處的大好時機?
她不顧李慎衣服上頭發上的雨水直往下流,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二少爺,您想和瑞霞說什麼?先坐下吧,瑞霞給您沏杯熱茶來。您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再慢慢和瑞霞說話。」
李慎輕輕一晃身子,瑞霞立刻被甩了出去。還好,是摔到了床邊,撞在了帳子上,才沒有發生頭破血流的慘劇。
她不解地回過身子,看著李慎︰「二少爺,您這是干什麼?瑞霞現在,已經是您的人了呀!」
「你愛是誰的人就是誰的人好了,不要把我扯進來。」李慎厭惡地說,「今天我來,就是要和你說清楚,你別以為耍弄伎倆就能瞞過所有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你到底做過什麼!」
李慎雙眼噴火,怒視著瑞霞。
瑞霞面色蒼白,站在原地,手里絞著帕子,幾乎要將那塊帕子撕破。
對視了足足有半分鐘,瑞霞終于心虛,支撐不住敗下陣來,慌亂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李慎又說︰「你給我听好了,你可以做我李慎的姨娘,但是,僅僅是有這個名分而已,不要妄想得到別的什麼,更不許對錦書不敬。你听到了嗎?」。
最後一句話,竟隱隱透出些殺氣,令瑞霞不寒而栗。
「二少爺,您這是……」
李慎向前︰「今天這里只有你和我,你跟我說實話,你那天在我的茶里面,下了什麼樣的藥?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知道那是*藥,可不是普通的*藥,里面還摻雜了其他的藥。」
瑞霞怎麼可能說實話?
「你還得告訴我,是誰給你的?」
瑞霞依舊是一副打死也不開口的架勢。
「哼!你不說也沒關系,我知道,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過,這不要緊,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當好你這個姨娘,不許惹是生非,知道嗎?」。
瑞霞恐懼地看著李慎陰冷的眼楮,不禁在心里問自己,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等她回答,李慎已經跨出房門,在雨夜中飛奔而去。
瑞霞看著李慎離去的方向,內心彷徨無助,慢慢倚著門框跪坐在地上,無聲地流出了兩行淚,嘴里喃喃地自語︰「二少爺,您千萬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就在瑞霞夜不能寐的這個雨夜,另一個房間里的謝錦書也是輾轉反側,睜著眼楮捱到了天亮。她也在為李慎擔心。她擔心,李慎會因為瑞霞的事情責怪自己,因此避而不見。
盡管一夜未眠,可第二天該做的事情還得做。
梳洗完畢,謝錦書準備照例給夫人問安。剛出門,去听見管家李忠來稟報︰「二少夫人,葛夫人求見。」
「葛夫人?」謝錦書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認識一位「葛夫人」。
「這位葛夫人,現在人在哪里?」
「在前廳。」
「帶我去吧。」
跟隨李忠來到前廳,一眼就看見一位盛裝的麗人。
謝錦書說︰「不還意思,您就是葛夫人吧?」
麗人轉回頭來嫣然一笑︰「正是。二少夫人一定在奇怪,您並不認識我,我怎麼會來府上叨擾呢?」
謝錦書忙說︰「不敢不敢,但不知葛夫人有什麼事情嗎?」。
葛夫人看了看四周,沒有說話。
謝錦書會意,對李忠說︰「李叔,你先帶他們下去吧,我和葛夫人有要事相商。」
看李忠帶著下人們走遠了,葛夫人才從袖子里拿出一把折扇。謝錦書接過來,打開一瞧,正是李慎常用之物。不由得驚疑道︰「葛夫人怎麼會有我夫君的扇子?」
「二少夫人請盡管放心,您的夫君如今正在寒舍,他很想見您,就托了我拿這把折扇來請你。」
「請我?」謝錦書心內五味雜陳,想起了李慎得知自己答應將瑞霞給他作妾時負氣而走的情形,「丈夫見自己的妻子,還需要別人來傳話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我也受我夫君懇求,才來為二少爺和二少夫人的事情奔波的。」
「你的夫君?」謝錦書滿月復狐疑,想了半天,終于醒悟過來,李慎有個好友,正是姓葛。「這麼說來,我的夫君現在就在你家?」
「是的。」
「那請葛夫人快帶我去。」謝錦書急切地說。
兩人乘坐馬車來到葛府。
葛公子是外地人,父母雙亡,到京城來應試,六年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放棄讀書,轉而做起了生意,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不能走仕宦之途的葛公子,做起生意來倒是得心應手,只是苦于資金不足,只能小打小鬧,混個溫飽。
後來機緣巧合,他與京城一家大商賈有了合作的機會,那個富商很是賞識他,將女兒嫁給了他,就是現在的葛夫人。
謝錦書隨葛夫人進了大門,穿過左手的抄手游廊,轉過雕花影壁,看見了正在和葛公子下棋的李慎。
「李慎!」謝錦書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輕輕喚了一聲。
葛公子抬起頭來,笑道︰「原來是嫂夫人大駕光臨,快請坐。」然後趁著謝錦書和李慎四目相對無語凝噎的空子,帶著葛夫人悄悄走了。
李慎雲淡風輕地說︰「你來啦,快坐吧,這里有現成的好茶,要不要來一杯潤潤嗓子?」
謝錦書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李慎,你為什麼好幾天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李慎沒好氣地說︰「你擔心我,還塞給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妾?」
「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嗎?要保全定國公府的名譽,只有這樣做了。」
「唉——」李慎仰天長嘆,「我一直以為,你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可是現在看來,也都差不多啊。」
「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頑抗到底嗎?」。謝錦書很不滿意李慎的態度,「那樣一來,反正被扣上妒婦罪名的認識我而不是你,你白撿了個美貌小妾還要被人同情。」
「我?」李慎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白撿了美貌小妾?還被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