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跟在婉琦郡主身後進入坤寧宮,可是程皇後的貼身宮女迎上來攔住了她們︰「皇後娘娘正在病中,不宜見客。」
朱琬琦和謝錦書同時吃了一驚︰「皇後娘娘病了?」
宮女說︰「是啊,皇後娘娘已經病了好幾天了。」
朱琬琦和謝錦書無法證實程皇後是真病還是假病。因為就在前幾天,日本國使者再次來訪,程皇後還以一國之母的身份人熱情接待了他們,听說,日本國的一位公主還稱贊她端莊嫻雅神采奕奕呢。這才幾天功夫,就病了?而且還病了好幾天了?
謝錦書心情沉重地對朱琬琦說︰「郡主,我想,皇後娘娘一定是不想見我。」
朱琬琦明明知道皇上已經吩咐過了程皇後,凡是定國公府的人來,一律不能見,因此托病,但是,她還是懷著一線希望,又帶著謝錦書來到乾清宮門口。
小秦哭喪著臉攔住了她倆︰「郡主,李少夫人,皇上正在午休。」還留了半句話沒說,意思是你們兩個知趣點兒,皇上不想見定國公府的人,你們還是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吧,不要自討苦吃。
朱琬琦還想爭取一下︰「秦公公,請你通報一聲,就說婉琦求見。」
「郡主,皇上說了,今天不舒服,誰都不見。」面對郡主,小秦還是很客氣的。
謝錦書心想,已經到了乾清宮的門口,就差這一步了,無路如何,也要見皇上一面,就懇求道︰「秦公公,您看,我們來都來了,就麻煩您傳一聲,讓皇上見見我們吧。」
對于謝錦書,小秦就沒那麼多顧慮了,盡管她是皇帝好友的妻子,盡管她是聲名顯赫的定國公府的兒媳,盡管她是貴妃娘娘的妹妹,盡管她是曾經幫助大明朝在日本國使者面前挽回顏面的英雄人物。
但是今天,這些頭餃全都沒有意義。換句話說,一國之君想讓這些頭餃有意義,那麼它們走遍天下都路路暢通;反過來說,如果一國之君不打算讓這些頭餃再有存在的意義,那麼,它們什麼都不是。
于是小秦很不耐煩地說︰「李少夫人,不是我不替您傳,實在是皇上有旨,午睡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擾。要不,您就在這兒等等,等皇上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身子爽快了,我再替您傳?」
謝錦書強壓住怒火。看來從古到今都是一個樣啊,越是貴人,就越是多忘事。當初,皇帝求自己替他解答難題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個態度。
謝錦書沒說話,可朱琬琦生氣了,沖著小秦一瞪眼︰「你這狗奴才,看人下菜是不是?難道你就應該跟李少夫人這麼說話嗎?」。
謝錦書趕緊拉住她︰「算了郡主,秦公公也是領了聖旨,君命不可違啊。咱們不要難為他了。」
小秦覺得謝錦書還算有眼色,就稍稍提醒了她兩句︰「李少夫人,皇上不會見你的,就算是定國公親自來了,也未必見,您還是請回吧。」
謝錦書不能硬闖進乾清宮,因為後果的嚴重性,就是傻子也想得到。她嘆了口氣︰「多謝秦公公,打擾了。」又對朱琬琦說,「郡主,我們回去吧。」
朱琬琦也看出來了,自己的皇帝堂哥這次是鐵了心不給定國公面子,可也難怪呀,誰叫李恆這麼不長眼呢?可畢竟事情沒給人家辦成,有些不好意思︰「恕我無能為力。」
謝錦書搖搖頭︰「這怎麼能怪郡主呢?本來,這件事情,就是李恆做錯了。皇上不想見我們家的人,也是應該的。」
朱琬琦只好帶著謝錦書出了宮門。
謝錦書拖著兩條快要斷了一樣的腿回到家里。
夫人滿懷希望地問道︰「錦書,見到皇上了嗎?」。
謝錦書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實話實說︰「對不起母親,錦書無能,沒能見到皇上。」
可能這也是夫人意料之中的事,她反倒冷靜下來,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可是已經清醒過來的定國公「騰」地一聲坐起身來︰「錦書,你說什麼?就連郡主帶你去,都見不到皇上的面嗎?」。
謝錦書急忙勸他︰「父親,你千萬別著急。雖然皇上不肯見我們,但也沒說一定要治三弟的死罪呀!我們不如再等等,看皇上怎麼判?而且,二少爺這兩天就要回家來了。」
夫人的眼楮一亮︰「慎兒終于肯回家了!」
定國公點點頭︰「是啊,慎兒回來就好辦了,說不定,皇上會見他的。」
夫人好容易才忍住了即將沖口而出的話。心里說,你就知道關心這個頑劣不堪總是惹禍的三兒子。皇上都說了,定國公府的人一概不見,你讓慎兒去強行求見,這會給皇上留下一個什麼印象?你的寶貝兒子自己作孽克扣士兵的銀子也就算了,干嗎非要把慎兒拉進去?難道,我生的兒子,就是預備著給那個賤人的兒子處理這些麻煩事兒的嗎?
……
劉大人對李恆說︰「我說的當然是袁大人了。試問當今朝中文武百官,除了袁大人,誰還能得到皇上的如此信任?」
李恆猶疑道︰「可是,袁大人與我非親非故,肯幫我嗎?」。
劉大人撫掌大笑︰「誰說你和袁大人非親非故?既然你已經與雪嬌成婚,那麼,你也該隨著雪嬌,叫袁大人一聲‘表舅’。」
「表舅?」李恆吃驚地看著劉大人,又看了看劉雪嬌。
劉雪嬌笑道︰「傻子,這麼看著我做什麼?袁大人是我的表舅啊,當然也是你的表舅了。」
「可是,怎麼都沒听你們說起過?」
「也不常走動。」劉大人含糊道,「不過,這一次為了你,當然,也是為了雪嬌,我決定動用這個關系。」
「那麼,袁大人他願意幫忙嗎?」。李恆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因為袁夢雨的死,多少和定國公府有些關系。從道理和律法上將,定國公府做的沒有錯,可是,從袁天建的角度來看,定國公府就簡直太可惡了。
「如果袁大人不願意幫你,那麼我今天還來這里跟你說這麼多廢話干什麼?」劉大人照例捻著胡子,篤定地說。
李恆喜出望外︰「如果袁大人真的肯幫助我逃過此劫,那麼,李恆願意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他的恩德!」
「言重了。言重了。」劉大人樂呵呵地說,「何必要說到來世呢?你現在就可以報答呀!」
「現在?」
「是啊。」
劉大人看了看安靜的牢房。剛才,因為要和李恆說些比較隱秘的話,他將獄卒都打發走了。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有些話留到李恆出了牢房之後再說比較妥當。
于是,他拍了拍李恆的肩膀︰「放心吧妹婿,我不會叫你受委屈的。你暫且在這里忍耐兩天,等袁大人奏明聖上之後,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
乾清宮內,袁天建弓著腰對皇帝說︰「陛下,經微臣查證,武毅將軍李恆本來不願意克扣軍餉,可因為其頂頭上司鄭將軍鄭侖心生此意,令李恆巧立名目,每個月從每個士兵身上搜刮很少的銀子,因其數目太小,不易被人察覺,而他二人漸漸積少成多,以至于這一年來,他們共計從所管轄士兵的身上搜刮了兩千二百七十三兩九錢白銀。」
「本來不願意,可後來不是願意了嗎?」。皇帝沒有抬頭,一面翻看奏章,一面冷冷地說。
「可是陛下,李恆乃鄭侖的下屬,鄭侖讓他做事,恐怕他不敢拒絕。」
「不敢拒絕?」皇帝生氣地抬起頭來,「袁愛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李恆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難道別人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嗎?他好歹也在軍營歷練過幾年,都不動動腦子想一想,克扣軍餉是應該的嗎?而且,那兩千多兩銀子至今鄭將軍分文未見,難道,這就是你所查證的,克扣軍餉是鄭侖的意思?」
「陛下息怒。」袁天建不慌不忙地說,「從表面上看,這件事情鄭將軍的確冤枉,因為他一錢銀子也沒拿到手。可是,經過微臣的再三審訊,李恆承認,本來有一天晚上,他趁著衙門里面無人,想將那些銀子拿給鄭將軍,兩人一起私分。可不料鄭將軍和他說,剛好有些私事要辦,等第二天再說。可就是這麼巧,還沒等到李恆再看見鄭將軍,第二天的早朝上,就被人彈劾了。」
「這麼說來,是鄭侖在故意陷害李恆?可是,他這麼做出于什麼目的呢?」皇帝一臉的不相信。
袁天建依然恭恭敬敬地說︰「陛下,這個微臣還不知道。但是,據他的同僚舉報,以前,鄭將軍就干過此類的事情,而李恆,這是頭一回。五年前,鄭侖因為克扣給士兵做冬季棉服的款項,被兵部申斥並罰去了半年的俸祿。兩年多以前,鄭侖因為私自使用劣質牛皮為士兵制作靴子,從中貪污白銀一千五百兩,又被罰去三個月俸祿……」
「等等。」皇帝打斷了袁天建的話,「照你這麼說,這個鄭侖,早在幾年前就是個貪官了,怎麼都沒人告訴朕呢?更沒人將他撤職查辦?」
「因為他雖然貪污了,可每次貪污的數額都不是很多,所以,根據大明律法,還不夠撤除其職位,只能申斥和罰俸祿了事。」
「因此說,朝綱法紀都讓這些人給敗壞了!」皇帝怒氣沖沖地將朱筆丟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