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丫鬟同時嚇得臉色蒼白,其中小菀比較能說會道,看謝錦書真的動了氣,趕忙跪下︰「二少夫人請息怒啊,那天的確是奴婢等人打掃那間廂房,可中途大公子那邊的簡嬤嬤來送甜杏,奴婢和秀雪秀雨出去拿杏子,又和簡嬤嬤說了幾句話,回來後與小菊一起打掃完後,羽兒姑娘來看過後就鎖了門。」
謝錦書問︰「除了出去拿杏子,你們四人是否一直都在那間廂房里?」
四個人都點了點頭︰「是的,奴婢們一直都在廂房里,沒有離開過。」
謝錦書問小菊︰「小菊,你一個人待在那間廂房里的時候,有沒有其他人進去過?」
小菊想了一會兒,說︰「回二少夫人,奴婢沒有看見其他人進入廂房。」
「那麼竟然是出鬼了?」謝錦書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這幾件衣服好端端地放在箱子里,怎麼會被人剪壞了?」
四個人跪在地上,一個個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二少夫人問你們話呢,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怎麼都不說話呢?」羽兒已經在心里認定,使壞的人就在她們四個中間,而小菊疑點最大,可因為沒有親眼看見,不好直說,只能希望通過嚇唬,讓她們自己承認。
謝錦書一抬手制止了羽兒,又對小菀等四人說︰「這樣吧,你們先回去,好好回憶一下,那天在你們打掃的時候,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如果想起來了,就過來告訴我,一個人來也行,結伴來也行。不過,最後期限是明天巳時二刻,若是過了這個點,那我就要自己找出這個人來了。」
說完起身進入里間。
秋雲看她們四個人仍舊跪在地上,說︰「二少夫人說讓你們先回去呢,都起來吧。」
四個女孩子木木地站起身來,回去了。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伶牙俐齒的小菀就直嚷嚷︰「去打掃個屋子也能惹上這樣的事,真是太晦氣了。」
平時話不多但很有心眼的秀雨接口道︰「是啊,可我們無法替自己辯解,因為那天,的確是我們四個去打掃那間廂房的,而且中間也沒有別人進去。任誰都會懷疑,是我們四個中間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人剪壞了二少夫人的衣服,而且都是質地很好的衣服。」
膽小的秀雪蒼白的臉色仍然沒有恢復過來,撫著胸口說︰「如果二少夫人認定了就是我們做的,那怎麼辦呀?故意弄壞主子的物品,輕則打板子扣錢糧,重則趕出府去。」說著說著,竟然自己先害怕了起來,「要是真的被趕了出去,我該怎麼辦呀?我們家里就指望著我掙的這些銀子過活了。爹死得早,娘臥病在床,哥哥要娶嫂子,妹妹……」
「哎呀,行了行了,不要總是念叨你那些苦經了。」小菀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就你家窮啊?你看看這里哪一個做下人的家里富得流油了?要是有錢,誰來給人當丫鬟啊?」
秀雪嚇得不敢吭聲了,只是盡量壓低聲音啜泣著。
秀雨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小菊︰「小菊妹妹,你再仔細想想,你一個人在廂房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人進去過?你要想仔細了,這關系到我們姐妹四人的生計甚至生死呀!」
小菊搖搖頭︰「真的沒有進去別人,就幾天前的事情,我哪能記不清楚呢?」
秀雨有些著急了︰「小菊,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糊涂,凡事要想好了再說,否則,我們都會跟著你遭殃的!」
小菀猛然醒悟過來,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小菊︰「那天,我們三人都出去拿杏子了,那個時候,廂房里只有你一個人。」
秀雨秀雪也仿佛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將別有意味的目光投向小菊。
小菊恐慌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身子︰「你們……都這樣看著我干什麼?剪壞二少夫人衣服的……又不是我。」
秀雨冷靜地說︰「我們並沒有說是你呀,你干嘛不打自招?」
小菀眼珠一轉︰「說不定啊,就是你剪壞了二少夫人的衣服,卻想讓我們大家一起替你頂罪。」
小菊急得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根本沒……沒有!你你你……血口噴人!」
小菀說︰「你做賊心虛啦?那天去拿杏子,只有你一個人在屋里,又沒有別人進去,不是你還會是誰呀?」
小菊急得流下淚來︰「真的不是我!你們出去之後,我只是擦了那些箱子,又沒有亂動,連二少夫人那件袍子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身上也沒帶剪刀,怎麼會去剪壞它呢?」
秀雪覺得小菊沒有任何理由剪壞二少夫人的衣服,因為小菊做事細心,沒有出過岔子,更沒有受到過二少夫人的訓斥或者責罰,怎麼可能好端端地去做這種事。于是勸小菀和秀雨︰「兩位姐姐,小菊姐姐大概真的是被冤枉了,我們不要再說她了。」
小菀和秀雨對視了一眼,沒再說話。本來同住一屋相處挺融洽的四個好姐妹一時間誰也不理睬誰,各自睡了。
小菊因為心里有事,翻來覆去毫無睡意,被急脾氣的小菀訓斥了幾次︰「你自己睡不著還折騰我們,害得我們和你一起睡不好。」又不敢反駁,只得靜靜躺在自己的床上,四更天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秀雨先醒了,一看那三個人還睡著,就輕手輕腳走到小菀的床前,悄悄將她搖醒來。
小菀迷迷糊糊睜開眼楮︰「干什麼呀,天還沒亮呢。」
秀雨對著她的耳朵說︰「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小菀極不情願地披上外衣,跟著秀雨來到門外。
秀雨將她拉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向四周看了看,這才低聲道︰「小菀,那件袍子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小菀不耐煩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反正不是我干的,也不是你干的,二少夫人自會查出這個使壞的人,你著什麼急呀!」
秀雨很不滿意小菀如此沒有頭腦︰「你怎麼不好好想想,那天只有我們四個人在廂房里,又待了很長時間,難免不被懷疑呀。」
小菀說︰「可是我們可以互相作證,誰都沒動箱子里的衣服。」又想了想,「可是小菊就難說了,我們三個出去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里面。說不定啊,這事兒真是她干的呢。」
「可二少夫人不會相信我們的。」秀雨慢慢說,「因為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就是小菊干的。」
「這還要什麼證據啊?就她一個人在里面,除了她還有誰?這麼簡單的事,二少夫人還能不知道?」小菀和小菊三年前因為爭搶上頭賞下來的一件裙子鬧過別扭,盡管當時被人勸開,可心里還是結了疙瘩。
秀雨笑道︰「別看你現在這麼理直氣壯,可當著二少夫人的面,恐怕你一個字也不敢說。」
小菀本身是個很能干的丫鬟,膽子也大,晚上敢獨自待在園子里,其他的丫鬟就不行,因此自視甚高,平時最忌諱的就是被別的下人瞧不起。現在听秀雨似乎有點兒瞧不起自己的意思,登時急了眼︰「我怎麼不敢啊?其實昨天我就想這麼說了,可二少夫人好像很累的樣子,我就沒說。」
「好妹妹,別生這麼大氣呀!」秀雨趕忙道歉,「是姐姐嘴笨,說話不當,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不過,這個小菊的確讓人懷疑,以前沒有听說她不愛吃杏子呀。」
小菀對此也說不出什麼來。因為以前下人們很少有機會一次得到這麼多的水果,所以,她們無從得知哪個下人喜歡那種水果不喜歡哪種水果。
秀雨又說︰「小菀,我今天將你這麼早叫出來,就是要和你商量這個事兒。如果這件事情沒人肯認錯,那麼最後受罰的,就是我們四個人。要是罰掉些銀子也倒罷了,被打一頓也能咬著牙捱過去,可如果二少夫人一怒之下將我們攆了出去,我們可該怎麼辦呢?我是家生子,倒不怕,大不了住到叔父家里去,回頭托李管家和二少爺二少夫人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還能進來,可你就不一樣了。」
小菀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
秀雨說得對,小菀在這里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的。小菀的父母因為十年前的一場饑荒餓死在家鄉,她隨著村子里的人逃荒,四處漂泊,最後被人販子賣進了定國公府做丫鬟。如果這次被趕出府去,她一個女孩子,十年時間都沒怎麼出過門,而且除了會伺候人,別都不會,拿什麼維持生計呢?
而且,雖說是做丫鬟,可也是在公侯人家,在少夫人手底下做事,雖然不能和主子們一樣錦衣玉食,可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吃穿用度,比平常窮門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面一些,萬一流落街頭,那真的就是生不如死了。
小菀明白秀雨的意思,與其四個人一起受罰,不如就讓小菊一個人承擔,而且,她一個人在那間廂房里待了很長時間,的確值得懷疑。可小菀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將朝夕相處的好姐妹落井下石,盡管兩個人以前鬧過矛盾。
秀雨看出了她的心思︰「既然你有菩薩心腸,那就等著和她一起被趕出去吧。」
小菀坐在一個石凳上,惆悵地思索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听秀雨的話。
秀雨又說︰「就算你不怕被攆出去,可是,連累了秀雪怎麼辦?如果她也被攆出去,她們一家人就要揭不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