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雨和小菀商量妥當,抬頭看看,天已經亮了,于是回屋去拿臉盆打水梳洗。回到屋里,秀雪和小菊已經起來了,秀雪動作麻利,已經梳洗完畢,正在對鏡描眉。小菊看上去心緒煩亂,只是胡亂擦了一把臉,隨便攏了攏頭發,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準備接受二少夫人今天的審問。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不清楚了,只是在心里盤算著,二少夫人會怎樣處罰她。而且她也知道,如果這件事情始終都沒人承認,那麼最後,根據定國公府的規矩,她們四個丫鬟都要受到處罰。
看見小菀和秀雨進來,小菊沒有說話。秀雪已經打扮停當,出去拿早飯,因為今天輪到她了。今天的早飯不錯,有兩樣丫鬟們平時吃不著的點心,可是香甜誘人的點心擺在桌上,四個人都沒心思去動。
秀雨的心理素質顯然要好一些,伸手夾了一塊紫薯糕︰「都別愣著了,趕緊吃飯吧,吃過了飯,還要去當差呢。」
小菀也舀了一碗小米粥,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觀察著小菊的表情。
秀雪拿了一個 子,輕輕踫了踫小菊的胳膊︰「小菊姐姐,你最愛吃的 子。」
小菊不忍拂了秀雪的好意,接過 子,掰了一根,放在嘴里無滋無味地嚼著。
小菀和秀雨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看了看秀雪,低下頭去吃飯。
吃過了早飯,四個人來到謝錦書房中,齊齊跪下,等候最後的裁決。
謝錦書掃視了她們一會兒,想從她們的臉上發現一些端倪。觀察了一會兒,方緩緩開口道︰「昨天,我等了一整天,都沒有人來給我說些什麼。那麼,只有把你們叫到這里來,我自己問些情況。」
秀雨和小菀互相看了一眼,秀雨說︰「請二少夫人明察,奴婢根本沒有單獨待在那間廂房的機會,所以,這件事情不是奴婢做的。」
小菀也緊跟著說︰「是啊二少夫人,奴婢那天也出去拿杏子了,很多人都看見的,所以也不是奴婢做的。」
秀雪再單純再膽小,也明白過來秀雨和小菀的意思了,盡管沒人親眼看見小菊那天單獨在廂房的時候做了些什麼,可她們兩個,已經達成了共識,引導二少夫人認定小菊就是那個剪破了衣服的人。
秀雪十分為難,因為她很清楚,如果沒人站出來,那麼受罰的就是四個人。她不禁感到一陣戰栗,如果被攆出去,自己就沒有了那份月例,那可是足足一兩銀子呀,自己再上哪里去找到這些銀子貼補家里呢?
可是,就這樣把小菊推出去?她也于心不忍。因此,收到小菀和秀雨低著頭偷偷送過來的暗示的目光,秀雪一陣慌張。
謝錦書說︰「小菀和秀雨都說了,她們出去拿杏子了,那麼,秀雪你呢?」
小菀嘴快,立刻接口道︰「秀雪和奴婢一起出去一起回來的。」
「是不是這樣?」謝錦書的態度還算溫和。
秀雪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點了點頭︰「是的。」
小菊的心涼到了極點。她不明白,為什麼昔日的好姐妹,竟然在一夜之間翻臉,將毀壞主子衣服的罪名扣到了自己的頭上。
謝錦書盯著小菊的眼楮︰「小菊,你說說看,那天你單獨在廂房里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小菊恐慌而絕望地擺著手︰「二少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什麼都沒做!」
其實謝錦書昨天也想了一晚上,和秋雲分析來分析去,覺得小菊不大有可能故意損壞自己的衣服,小菊一向老實,自己又沒責罰過她,連斥責幾句都沒有,她沒有理由這麼做。不過,要是有人指使,也令人可笑,費那麼大勁兒,買通一個丫鬟,就為了弄壞自己的幾件衣服?這于指使的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現在,看到小菊雙眸中的傷感和絕望,謝錦書更加相信,不是她干的。可是,萬一真的有人利用她來讓自己不痛快呢?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總是有人樂意做的。二十一世紀如此,想必古代也不會缺少這樣的人。
謝錦書揮揮手︰「小菊留下,你們三個先下去吧。」
秀雨和小菀看二少夫人似乎按照自己引導的,認為小菊就是那個罪魁禍首,暗暗舒了一口氣,站起來退了出去。
秀雪則擔憂地看了看仍舊跪著的小菊,隨後也走了。
謝錦書說︰「站起來說話吧,不要總是跪著。」
小菊站起來,哭泣著說︰「二少夫人,奴婢知道,此時此刻奴婢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那天的事了,那天,的確奴婢在那間廂房里單獨待過,可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啊!請二少夫人明察,一定還奴婢一個清白。」一面說,一面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謝錦書說︰「幾件衣服,我倒不在意,可是這種行為,我不能姑息。你說你什麼都沒有做,誰能替你證明呢?」
謝錦書這麼說,並不是認定了小菊就是搞破壞的人,而是想再敲打敲打她,看看她的背後,有沒有別人。
小菊覺得大禍已經臨頭,嚇得只顧哭泣︰「二少夫人……奴婢真的沒有做什麼……真的沒有……」
謝錦書看她哭成這樣,也很不忍心,只得勸道︰「好了,別哭了,這件事情,我暫且相信你,回頭我慢慢再查,你先回去吧。」
小菊掩著臉出去了。
回到房里,徑直奔到床邊,趴在被子上,咬著一塊帕子,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秀雪見此情景,心有不忍,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勸道︰「小菊姐姐,不要哭了。」
小菀看小菊哭著回來,知道二少夫人沒有立刻責罰她,心里有些擔憂,就出言譏誚︰「你哭什麼呀,做了虧心事,還這樣委屈!」
小菊猛地從被子上抬起頭來,沖著小菀大聲說︰「你不要血口噴人!二少夫人還沒定我的罪呢,你急什麼!」
秀雪慌忙勸架︰「哎呀,都是一個屋子的姐妹,不要吵啦。」
秀雨並不說話,而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正在這時,瑞霞挑簾子進來了。
四個人一看,只好給她行禮︰「瑞姨娘好。」可心里並不太把她當回事兒,因為她掙掙巴巴當了個姨娘,可連圓房都沒圓,沒什麼好神氣的。
瑞霞笑呵呵地說︰「怎麼今天你們這個屋里這麼熱鬧啊?」故意忽略四個人對自己的敵意和不屑。
秀雪膽小,不敢得罪人,見瑞霞問,就上前回答︰「瑞姨娘,你還不知道嗎,二少夫人幾件很不錯的衣服,讓人給剪壞了。二少夫人正在查是誰干的呢。」
瑞霞點點頭︰「這個我知道。這幾天,雖然忙著給三少夫人繡些東西,可也听說了一些。可是,我真的很想不通,二少夫人為人一向和善,誰會這麼和她過不去呢?」
秀雪難過地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們四個,可能要因此而受到處罰了。」
瑞霞驚訝地問︰「為什麼?難道是你們四個干的?」
小菀趕緊過來將秀雪拽到一邊兒︰「瑞姨娘,不是我們干的。」
瑞霞暗自笑了一下,又說︰「不是你們干的,干嘛你們都愁眉苦臉的?尤其是小菊啊,還剛剛哭過呢!」
小菊低聲道︰「那天打掃廂房,我在里面單獨待過一會兒,所以此刻說不清楚了。」
「哦——」瑞霞拉長聲音「哦」了一聲,「那麼二少夫人已經認定了就是你嗎?」。
小菊搖搖頭︰「這個好像還沒有。二少夫人只是說讓我先回來,她再慢慢查。」
瑞霞感嘆道︰「這就是人人都不如二少夫人的地方啊!要是再換一個主子,才不管是不是你干的呢,先打一頓板子關起來餓上兩天再說。」
小菊也覺得慶幸︰「是啊。我現在就盼望著,二少夫人趕緊查出真相來,好還我一個清白。」
瑞霞點點頭︰「正是這樣。」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哎呀你們看我這記性,都忘了自己是來干什麼了!」
吩咐身後的丫鬟︰「把東西拿過來。」
四個人才注意到,瑞霞身後的丫鬟,手里捧著一個盒子。她們疑惑地看著瑞霞,不知道這不年不節的,她會拿什麼東西來。
瑞霞笑著打開了盒蓋,四個人探頭朝里面一看,原來是四枚樣式新穎的珠花。
瑞霞說︰「這是夫人賞給我的,我覺著自己戴了不太好看,想了想,你們四個戴上一定不錯,就特意拿了來。」
小菀拿起一個,放在發髻上比劃了比劃,問道︰「好看嗎?」。
瑞霞稱贊道︰「好看好看。不過我覺得——」從盒子里拿了一枚蘭花形狀的淡綠色珠花,放在小菀頭上,端詳了一會兒,「我覺得,這一個更適合你。」
小菀接過來,高興地說︰「謝謝瑞姨娘,那我就要這個了。」
瑞霞吩咐丫鬟將盒子放在桌子上,又隨便說了幾句繡花飲食之類的話,就轉身走了。
小菀因為得了一枚不錯的珠花,心情較好,就勸慰小菊︰「小菊姐姐,你也別發愁了,既然二少夫人說她會再查,那就說明,她並不是很懷疑你啊,你就不要自尋煩惱了。」小菀這麼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既然最可疑的小菊都沒有立刻就受到懲罰,那麼她們三個人就篤定沒事了。
瑞霞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丫鬟拿了前些日子答應給劉雪嬌繡的枕套、錦帕和肚兜,來到謝錦書房中︰「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吩咐我繡的東西都繡好了,是我自己送去,還是二少夫人另派人送去?」
謝錦書看了看︰「你的繡功真不錯啊!既然都繡好了,那你自己有空了就送過去,不要讓三少夫人等的時間太長。」
瑞霞說︰「那麼我現在就送去了。」
謝錦書不在意地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