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建露出了一個很不以為然的表情,暢快地大笑︰「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既然李恆將要有一個兒子,那麼我也就不用鋌而走險了。畢竟,我們以前商定的那個辦法,總會讓人起疑心的。要是聖上也起了疑心,我們很可能會得不償失。不過現在我們用不著那個笨辦法了,只要李恆的兒子、定國公那個老家伙的孫子握在我們的手心里,那麼,以後他們的一切,都要拱手讓給你我二人了!」
劉承嗣想起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表舅,話雖如此,可現在那孩子月份還小,離出生還有七八個月呢,這麼長時間,我們是否都要讓雪嬌住在娘家?」
「當然要住在娘家了!」袁天建肯定地說,「他們若是來要人,你就說雪嬌身體不好,不宜搬動,等孩子出生了再說。」
「可是萬一這事兒被聖上知道……」劉承嗣不無擔憂地說,「李慎與聖上可是好友啊。」
「李慎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呢。」袁天建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問題,「至于皇上那里,你不用擔心,有我呢。」
劉承嗣謹慎地說︰「表舅,前番謝錦書那個丫鬟的死,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都鬧到皇上那兒去了。萬一皇上想起來這件事,問那個丫鬟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定國公府一定會實話實說的。李恆那小子,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了。」
「這個麼……」袁天建沉吟了一下,「只要順天府那里不提,皇上日理萬機,也未必想得起來一個小小的丫鬟。要是皇上真的問起來,你就說,那個丫鬟的事情,你毫不知情。至于雪嬌,你大可以說,因為她與謝錦書素來不合,有些口角,而剛好李恆要翻修院子,雪嬌無法安心養胎,所以才住到了娘家。你放心,皇上才不會管這種芝麻大的小事呢,到時候我再找機會給你遮掩幾句,就沒事了。」
劉承嗣略略放下心來,又道︰「但願皇上真的把那個丫鬟給忘了。那麼表舅,我就不多打擾,回去了。」
袁天建點頭︰「嗯,你不用太擔心,除了那個丫鬟的死,我們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定國公府就算是去皇上那兒告狀,也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因為有關的那幾個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用雪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讓李恆保持沉默,不要出去亂說話。」
「這個我自然曉得。」劉承嗣說。
……
這天早上,定國公府迎來了兩家提親的人。
一家是左都御史曾子楓家。他家的大公子曾圓哲今年十七,比修媛大三歲。謝錦書見過一次,這個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溫文爾雅,雖然還沒有考取功名,可听說也是在家發奮讀書,明年就要參加科考。
另一家是刑部尚書張邁的兒子張檬。張尚書老家在廣西柳州,他的家眷也全都在柳州,如果修媛真的嫁給了張家,那麼就要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可是張檬人也不錯,謝錦書雖然沒見過,可听夫人說,生得高大英武,劍眉星目,與曾圓哲的玉樹臨風不同,張檬屬于那種看上去很威武的男子。雖然年紀比修媛大了五歲,可人家已經是正六品通判了。
收了庚帖,送提親的人出門,夫人、彤姨娘和謝錦書細細研究曾圓哲和張檬的資料。
夫人說︰「雖然張家也不錯,可是柳州離京城太遠了,修媛那孩子從小就沒出過遠門,我覺得不妥。還是曾家比較合適,就住在京城,以後修媛嫁過去,就等于是嫁到了家門口,我們天天都能見著,也放心一些。」
彤姨娘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謝錦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把嘴閉上了,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謝錦書看見了,笑道︰「姨娘有什麼話盡管說吧,為什麼還要藏著?」
彤姨娘因為不得定國公喜歡,凡事都不敢出頭露面,也不發表自己的意見。謝錦書知道這個情況,剛才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她有話要說,可按照她那悶葫蘆的性子,恐怕再三考慮後,還是會選擇不說的。于是催問了一句。
彤姨娘紅著臉,小心地說︰「夫人,二少夫人,我也是隨便听人說來的,你們听听就罷了,可別當真啊。」
夫人對彤姨娘安守本分十分滿意,因為這個,平時也肯照顧她,幫她在定國公跟前爭取一些利益,可就是頭痛她說話太謹慎,就仿佛她出言稍有不慎,就會招致滅頂之災。
「彤姨娘,你有話就說麼,沒人縫上你的嘴。」夫人也察覺到了,彤姨娘一定是听到過曾家或者張家的一些消息,「說錯了也沒人怪你,大家這不是在商量嘛。再說了,修媛這幾年一直跟著你,你難道不希望她嫁得好一點嗎?」。
彤姨娘思謀再三,終于說︰「夫人,二少夫人,去年我听我娘家嫂子說,好像那位曾公子雖然年紀不大,可已經有了兩個通房丫頭了。我想啊,雖然官宦家的公子有幾個模樣周正性情好的丫鬟放在屋里不算什麼稀奇的事,可是,張家公子似乎更好一些。那位張公子,雖然人我沒見過,可听說行事端方,在男女之事上十分拘謹。而且張家家風也嚴,對于納妾之事很是重視,不會隨隨便便讓不怎樣的女人進門的。」
夫人和謝錦書吃驚道︰「彤姨娘怎麼知道這些?」
她們的意思是,彤姨娘一年到頭出定國公府大門的次數用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除了偶爾去自己娘家那里逛逛,帶丫鬟婆子出去買一些綾羅綢緞和首飾胭脂,就待在家里,連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來,那麼,她是從哪里知道這些消息的呢?而且還知道得這樣詳細。
彤姨娘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听娘家的嫂子和弟媳們胡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夫人看向謝錦書︰「若真是這樣,那這樁婚事我們還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雖然曾家家世不錯,可如果修媛嫁過去之後妾室和通房太多,依她那柔順的性子,一定彈壓不了那些女人。」
夫人說得無比擔憂,就仿佛已經看到了修媛被妾室們欺負的情景。
謝錦書說︰「母親不用擔心,現在的選擇權仍然在我們手里呢。再說了,這些天給修媛提親的人也很多,不限于這兩家,我們還可以好好挑選一番。」
夫人嘆氣道︰「說起來京城的貴公子一抓一大把,可細細一挑,竟然沒有合適我們修媛的。有的家世不行,有的太盛氣凌人,有的人太油滑,有的又太木訥,有的什麼都好,就是長相不夠俊美,還有的呢,家世相貌人品性格都齊了,可居然是要娶續弦。我們定國公府的小姐,怎麼可以給人家去做續弦呢?要是讓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修媛嫁不出去了。」
彤姨娘開玩笑︰「夫人啊,您對四小姐可真是好,就連以前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出嫁,您都沒這麼挑剔。」
夫人也笑了︰「修媛這孩子跟我生的那幾個不一樣。那幾個丫頭頑皮得很,嫁了人家,不要說被夫家欺負,就是她們不欺負夫家的人,我就要我彌陀佛了。可修媛從小膽子小,身體弱,不是個厲害人兒,所以我一定要挑個放心的人家,要對修媛真心好才行呢。照你剛才說的,曾家公子才十七歲就有了兩個通房,可見是個花花腸子,修媛嫁過去,我可不放心。我呀,不想著修媛大富大貴,只要能與夫君和和美美一輩子,最好夫君是個不納妾的,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納妾」二字,謝錦書想起了瑞霞,心里有些不舒服,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她和夫人的感覺一樣,也認為像修媛這樣溫柔可人的女孩子,是值得一個男子一輩子來呵護的。于是笑道︰「母親放心,這事兒由我把著關呢,只要是有心納妾的,一律不準打我們修媛的主意!」
彤姨娘神色有些黯然,可很快就掩飾過去了,夫人也沒注意到。
……
三個女人說這番話的時候,剛巧李恆來找謝錦書,听人說她在夫人這里,就尋了過來,因為听一個婆子說她們在屋里商修媛的婚事,他就站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這些話,不禁百感交集。
原本以為她們都不是好人,即使這一次謝錦書為了自己和劉雪嬌見面,也費盡了心思,可他對于娘親的死仍然不能釋懷,雖然不想再取謝錦書性命,可心里的疙瘩還是沒有完全解開。可是,听到夫人、謝錦書和彤姨娘為了妹妹的婚事這麼鄭重,不覺有些別樣的感覺。又想起了娘親臨終前的話,要他一定給修媛找個好人家。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親哥哥反倒顧不上這些,而自己認定的仇人謝錦書卻在張羅著這一切。
李恆不由得問自己︰李恆啊李恆,你是不是看錯人了?謝錦書,至少對修媛是沒有敵意的。
又站了一會兒,听見里面傳出來謝錦書清晰的聲音,說怎樣巧妙地打听那幾個公子的人品性格,怎樣從十分害羞的修媛口中得知她到底中意哪一家,甚至還提到了嫁妝的事情。
謝錦書說︰「這可是我當家以來定國公府第一次辦喜事,何況又是嫁女兒這麼大的喜事,母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籌辦,讓修媛妹妹風風光光從這里嫁出去。」
李恆听著這些瑣碎平常的話,雙眼竟然有些濕潤,
一個婆子詫異道︰「三少爺,你怎麼了?是不是被風迷了眼楮?」
李恆連忙別過頭去︰「沒什麼。我先走了,等二少夫人出來,你告訴她我有事找她。」
說完不等婆子回話,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