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慎去了贛州之後,謝錦書知道這是袁天建的主意,每日小心應付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務,不敢有絲毫懈怠。定國公夫婦覺得很對不起她,因為前番听信謠言,致使她流產,而後面,也沒有好好調養身體。于是定國公夫婦一面叫彤姨娘幫謝錦書管理家務,一面派人買了很多滋補氣血的藥材和補品派人送到樂心居,囑咐謝錦書千萬不可過于勞累。
謝錦書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可能是因為從小身體底子很好吧,只是擔心李慎。這一日,看著秋雲在小火爐上用人參、鹿茸和黃 炖烏雞湯,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二少爺賑災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秋雲一面細心地扇著爐火,一面說︰「前天不是才剛來了信嗎?說一切都平安,叫二少夫人不要惦記,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你呀,恨不能天天都能看到二少爺的信呢。」
謝錦書有些自嘲地笑了︰「是我太心急了。贛州離京城那麼遠,賑災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完的,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可就是著急。」
秋雲看雞湯已經炖好,將小砂鍋從爐子上移下來,將雞湯倒在一個碗里,放在桌上晾著︰「二少夫人,著急也沒用,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快調理好身子,再給二少爺多生幾個孩子。」
謝錦書禁不住又在心里翻白眼,心說我又不是生育機器。
秋雲對她的心理了如指掌︰「二少夫人,現在你只有承業少爺一個孩子,怎麼夠啊?這樣下去,即使瑞姨娘不成氣候,夫人遲早也會給二少爺找別人作妾的。」
「承業不是男孩子嗎?」。謝錦書說,「有一個子嗣就夠啦,要那麼多干什麼?」
秋雲笑道︰「多子多福麼。尤其是富貴人家,更講究開枝散葉。再說了,大少爺已經有二子一女,大少夫人還主動給他納妾呢,咱們二少爺只有一個兒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謝錦書一撇嘴︰「那三少爺以後有幾個孩子還不知道呢。」
說到李恆,謝錦書又想起來劉雪嬌︰「也不知道三少夫人在劉府過得如何。」
秋雲白了她一眼︰「你還惦記著那個惡女人?你忘啦,她是怎麼害你的。要不是她,你這個孩子也不會……」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還是喝雞湯吧。」謝錦書及時轉移了話題。
……
正如謝錦書擔心的那樣,劉雪嬌在劉府的日子並不好過,就等于是被軟禁了起來,除了每天吃著山珍海味和各類補品,其余的,就像沒有行動自由的犯人。
劉雪嬌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意圖何在,盡管浣青勸她說,親哥哥總歸是親哥哥,即使對妹夫不滿,也不會遷怒于妹妹,讓劉雪嬌盡管放心,可劉雪嬌心里還是隱隱約約有一點不祥的預感。夜里也總是噩夢不斷,夢見哥哥將自己的剛剛出生的孩子放在水里要溺死,她不顧一切地從床上跳起來,沖過去搶過孩子,可是哥哥抱了孩子轉身就走,自己想去追,可腿腳怎麼也動彈不了。
浣青早已被驚醒,連鞋子都顧不上穿,急急地奔到她床邊,從背後將她搖醒——因為做噩夢的人,不能從她的正面去叫醒她,那樣會使她更加恐懼。
「小姐小姐快醒醒你又做夢了」
浣青急切的聲音喚醒了劉雪嬌。
劉雪嬌在大汗淋灕中醒過來,撫著胸口大口喘氣︰「是嗎?我又做噩夢了。」
浣青用帕子給她擦了汗,端過來水讓她喝一口潤嗓子,又服侍她重新躺下。
劉雪嬌流著淚說︰「浣青,不要走,今晚,你跟我睡好嗎?」。
浣青看見小姐淒楚無助的樣子,不忍心走開,點點頭,將自己的枕頭被子抱過來,躺在劉雪嬌身旁。
第二天,浣青扶著劉雪嬌去用早飯。看到劉雪嬌臉色發青,劉夫人不覺有些心疼,趕忙離了座位,上前攙扶著她坐下來︰「妹妹昨晚沒睡好嗎?要不你再去睡一會兒,我讓人把早飯端到你房里去。」
浣青剛要說話,被劉雪嬌用眼色制止了。劉雪嬌強笑著說︰「沒有,昨晚我睡得很好。」
正說話間,劉承嗣也來用早飯,將剛才的話听了一點點,隨口問道「誰昨晚沒睡好?」
劉雪嬌不願意理睬哥哥,盡管她知道,昨夜那個噩夢,是假的。
劉夫人說︰「沒什麼,快用飯吧。」
劉承嗣端起一碗糯米粥,放到嘴邊正要喝,突然發現妹妹臉色不好看,嘴唇干裂蒼白,眼圈也是黑的,不由得詫異道︰「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又斥責妻子,「我每天都和你說,要照顧好雪嬌,可你是怎麼做的?竟然讓雪嬌弄成了這個樣子」
劉夫人一向害怕丈夫,見丈夫責問,趕忙站起身來準備解釋。可是劉雪嬌「啪」的一聲將筷子擲在桌上,冷著臉道︰「你不用給嫂嫂找茬兒,我為什麼這個樣子,你心里最清楚」
劉承嗣有些生氣,將盛著糯米粥的碗墩在桌子上︰「雪嬌,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作為你的親哥哥,對你關懷備至,家里頭好的東西盡著你用,你還這樣說我?」
劉雪嬌的眼淚奪眶而出︰「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和我的夫君在一起?」
劉夫人看著起了激烈沖突的兄妹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先勸哪一個,急得說︰「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趕緊用飯吧。老爺,您不是要趕著去上早朝嗎?」。
劉承嗣被夫人一提醒,想起來要早朝的事情,賭氣說︰「不吃了。」轉身就走。
劉雪嬌本來就無心用飯,盡管一桌子都是她愛吃的,見哥哥這副態度,心里更加生氣和委屈,也對劉夫人說了一句︰「我也不想吃了,嫂嫂請慢用,我先回房了。」
浣青急忙上前來扶她。可劉雪嬌大概是氣壞了,甩開浣青的手,自己飛快地走出屋門回自己房間。
可是,下台階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腳下有些發軟,想慢慢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腳踩空,身子沒有收住,直直地向前栽了出去。
浣青嚇得大叫起來︰「小姐——」
劉夫人和劉承嗣听這一聲叫得淒慘,趕緊回頭來看,卻見劉雪嬌已經頭沖下,整個身體撲倒在台階上。
劉承嗣夫婦倆趕緊奔過來,劉承嗣一面吩咐管家去請大夫,一面叫人七手八腳將劉雪嬌抬回了房間。
上次那個秦大夫又來了。
號過脈後,秦大夫示意劉承嗣出去說話。
兩人到外間,秦大夫這才說︰「胎兒脈象很不穩,一定要多加小心,否則可能流產。」
劉承嗣一听這話,頓覺手腳冰涼。表舅還等著拿這個孩子威脅定國公府呢,這要是沒了,表舅一定饒不了自己。
秦大夫看劉承嗣非常緊張,又說︰「不過現在只是有流產的先兆,只要診治得當,孩子會平安出生的。只不過,這個孩子的身體不會特別健康。」
劉承嗣這才緩和了緊張的神色︰「哦,那麼怎麼診治?」
「首先病人要臥床休息,飲食上先不要給大魚大肉,以清淡為主。還要注意保暖。最主要的是,病人要保證心情愉快。現在胎兒在月復中不穩定,如果母親心情抑郁,對胎兒一定會有影響的。」
劉承嗣覺得很麻煩,因為秦大夫說的這最重要的一條,恰恰是最難辦到的。要想讓妹妹心情愉快,除非立刻讓李恆來陪她。可這又是他萬萬不能做到的。
劉承嗣一時間左右為難,打發走秦大夫,又來到袁天建那里討主意。
袁天建倒是比這個外甥鎮定得多︰「秦大夫不是說,孩子還是能保住的嗎?」。
劉承嗣說︰「可是秦大夫也說了,如果雪嬌仍然心情抑郁,那麼這個胎兒會受到影響的。」
袁天建不以為意︰「受影響在所難免,只要生下來就行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劉承嗣覺得這句話怎麼听著有點兒刺耳,可因為心急,也沒多想,只是說︰「表舅啊,說句心里話,這孩子離出生還有小半年呢,我擔心,這樣下去,雪嬌遲早要受不了。」
劉承嗣還是心疼妹妹的。
袁天建哼了一聲︰「有什麼受不了的?你整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她,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劉承嗣看表舅很不高興,小心翼翼地解釋︰「雪嬌她思念李恆……」
「那種叛徒有什麼好思念的?」袁天建不等劉承嗣把話說完,就冷冷地打斷了他,「你告訴她,想要李恆,從今以後就和娘家沒有半點關系;想要娘家,那就跟我們站在一起,說服李恆做定國公府的世子。就這兩條路,隨便她選。」
劉承嗣微微嘆了口氣。
袁天建看了他一眼︰「怎麼,劉大人動了惻隱之心了?我知道,你們兄妹倆感情一向很好。」
劉承嗣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雪嬌去說。」
「你就實話實說好了。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都心知肚明,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袁天建心里清楚,隨著李恆倒戈,定國公府也對自己加強了戒備,原先定好的兩個計劃都用不成了,只有緊緊握住李恆的兒子、定國公府的孫子這張王牌,才能重新和定國公府叫陣。
袁天建這樣想著,嘴角不覺露出了一絲猙獰,心想,李恆的兒子出世之時,也就是定國公府滅亡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