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無話可說。
是啊,人家莫珍娘可不是個眼窩子淺的女子,放著好好的嬪都不做,人家的眼里,還能放進去什麼呢?
謝錦書覺得這個珍娘也真是與眾不同。按照一般女子的想法,既然長得和皇帝的初戀情人十分相像,又有機會得到皇上的青睞,那還不得抓緊時機贏得君心為以後進軍更高的位置而謀劃?即使太後不喜歡,那又有什麼要緊,自己又不是那個人,想必太後不會如此混淆不清。而且,只要刻意奉承,低調做人,太後也不會將自己作為敵人加以防範。以後,就算不能坐到皇後的寶座,哪怕只是做一個妃子,再為皇帝生下個一子半女,豈不要比做一個區區三品侍郎的小老婆要前途光明?
謝錦書真的不知道珍娘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要麼,就是自己的夫君李慎太有魅力了,比皇帝還有魅力。
如果珍娘不是作為女史逐出宮來,謝錦書說不定不會那麼堅持己見,也許會盡量說服自己,不要太過執著,就讓李慎納個妾算了。說起來,這女孩子也的確是很可憐,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帶著弟弟寄人籬下,小心翼翼地生活。這一點,從珍娘對待她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在謝錦書面前,她總是戰戰兢兢的,真像個受氣的小妾,隨時都在準備迎接正室夫人的責罵。
可是,眼前這個女孩子,身份特殊啊。而且她已經觸怒了太後,連嫁人這條路都自己給自己堵死了,因此她只有兩條路可選擇,要麼去天壽山,要麼給李慎作妾。不過,那也是太後在氣頭上的話,如果李慎、麗妃和皇後都好好求求她,說不定她會改變主意呢。畢竟珍娘不是童小姐,太後對她,並沒有什麼成見。而且她的父親是個百姓公認的清官,又是因公殉職,這一點面子,太後不會不給的。
因此,眼下最大的障礙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後,而是珍娘自己。如果她不願意嫁人,非要守著李慎,那麼誰也不能強將她塞進花轎去成親。
愣了半晌嗎,謝錦書無奈地說︰「你這是何苦呢?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一意孤行嗎,會給你自己、會給定國公府帶來**煩嗎?」。
珍娘不解地問︰「去天壽山嫁給二少爺,這兩條路是皇上給我的選擇,無論我選擇其中的哪一條,都沒有違抗聖旨,會給定國公府帶來什麼麻煩呢?」
謝錦書苦笑道︰「你太天真了,皇上給了你兩個選擇,你就可以隨便選嗎?實話告訴你吧,如果你選擇了天壽山,盡管會孤苦一生,卻能夠得到平靜與安寧,因為那個地方,絕不會有人打擾你的。可是如果你選擇了李慎,你想,皇上會放過你們嗎?說不定還會遷怒于整個定國公府呢。定國公府這麼多年來,小心翼翼,苦心經營,秉承精忠報國的家訓,如履薄冰地和覬覦定國公府榮耀富貴的人周旋,這才有了今天穩固的地位,沒有給人落下功高蓋主的話柄。可是你這樣做,等于將好不容易得到平安的定國公府放在了火上炙烤。你仔細想想,既然皇上肯封你做珍嬪,那麼就說明,他是喜歡你的,而皇上喜歡的女人,怎麼可以輕易讓給別人作妾?他得不到,別人更加不能得到。皇上說給你三個月時間讓李慎接納你,那不過是氣話罷了。而太後說讓你去天壽山,也是氣話。因此,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你嫁給別人。」
珍娘疑惑道︰「可是二少夫人,如果我嫁給了別人,皇上不是一樣也會不高興嗎?」。
謝錦書耐心地說︰「不會的。因為只要不是李慎,無論你嫁給誰,皇上都知道,你不會喜歡他,心里也就不會別扭了。我們會去求太後的,只要太後點頭,皇上自然也會答應。再說了,你不嫁人,難道真的要去天壽山嗎?你才十六七歲,難道心甘情願在皇陵里住一輩子?」
珍娘想了想,說︰「可我並不是要家給二少爺,只是在這里做一個丫鬟,也不行嗎?」。
「你說呢?」謝錦書反問道,「你認為,皇上對于你一直待在李慎身邊會很開心嗎?」。
珍娘一臉的不知所措,茫然地看著謝錦書。謝錦書看出來了,珍娘雖然敢當著太後的面說自己不想做嬪妃,也不想嫁給別人,可十有八九是無知的沖動所致,雖然為自己追求幸福的勇氣可嘉,可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現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謝錦書頭痛之余也有些放心,因為這樣容易沖動的女孩子,雖然說話做事不太考慮後果,但是一旦冷靜下來,也肯听人的勸告。謝錦書決定讓她再冷靜冷靜,好好想想,最終,她會分得清孰輕孰重的,因為珍娘並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女子。
想到這里,謝錦書覺得,要說服珍娘顧全大局也是有把握的,于是讓珍娘先回去休息,自己則找個大夫去給她看手上的燙傷。珍娘說不需要找大夫,她自己房間里有從贛州帶過來的特效燙傷膏,一抹就靈。
珍娘走了,謝錦書想來想去,決定還是找個大夫比較好,一個女孩子,那麼白女敕的手上留個傷疤可不好,于是吩咐秋雲,讓她給李忠說將周太醫請過來,順便再給夫人號號脈。
……
珍娘回到房間,卻見白文月坐在自己的床上。素愛清潔的她心里有些不悅,可仍然上前施禮道︰「見過三少夫人。」
白文月其實也不是專程來找珍娘的,只是住在和風花園有些無聊。李恆被兵部派去外面征兵,兩三個月內回不了家,而且承怙因為早產,母親懷孕時心情抑郁,因此身體不太好,總是哭鬧不止,令白文月十分心煩,見李恆不在,索性將承怙扔給下人們,自己則出門透口氣。可是走來走去也無處可去,于是來到定國公府,想找個人說說話。沒想到夫人剛剛服了藥睡下,大嫂薛敏不在家,而由于和風花園的緣故,她也不想去主動和謝錦書說話,于是去找彤姨娘和修媛。可修媛對她愛理不理的,她十分無趣,想來想去,只好來到珍娘這里,想八卦一下,看看這位莫女史到底能不能給李慎作妾。如果莫女史真能留在定國公府,那她就可以天天來看好戲了。
見珍娘給自己行禮,白文月趕忙從床上站起來︰「哎喲,不敢不敢,莫女史太客氣了。」就過來扶珍娘。
可不料珍娘一臉痛楚,「哎喲」一聲。
白文月不高興地說︰「怎麼了?我踫一下你的手就不行嗎?你是宮里來的,可我也是太後的義女,難道你的手就那麼高貴,模不得踫不得啊?」
珍娘急忙解釋︰「三少夫人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只手剛剛被燙傷了,剛才被三少夫人一踫,痛得厲害,一時失禮,還請三少夫人原諒。」
「手燙傷了?」白文月奇怪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燙傷?」
珍娘因為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按照謝錦書的主意嫁給別人,所以有些心煩意亂,加之舍不得離開李慎,所以含糊地說︰「哦,沒什麼,剛才吃早飯的時候不小心把一碗蓮子羹弄灑了。」
「要不要緊啊,找個大夫來看看,敷些藥膏,否則會留下疤痕的。」白文月有些著急。
「不用請大夫,我這里就有從贛州帶過來的燙傷藥膏,很靈的,保準不留疤痕。」珍娘一面說一面用沒有被燙的左手去掀箱蓋。
白文月急忙說︰「我來幫你吧。你受了傷,不方便。」探頭向箱子里面尋找,「你說的那個藥膏放在哪里?」
珍娘感激道︰「有勞三少夫人了,在右手靠牆的那個角落里。」又奇怪羽兒不見人影,就自言自語道,「奇怪,羽兒姐姐去了哪里?怎麼不見人影?」
白文月順利地找到了藥膏,舉給珍娘看︰「是不是這個?」
珍娘點頭︰「正是。」
白文月說︰「我來幫你涂藥膏吧。」
珍娘急忙縮回手︰「那怎麼可以?會弄髒三少夫人的手的。還是等一會兒羽兒姐姐來了再說吧。」
白文月笑道︰「羽兒這丫頭和我的丫鬟不知去哪里玩耍了。剛才來的時候,看你不在,也沒什麼事情,就讓她們兩個出去玩耍一會兒。」
珍娘為難道︰「那麼,我就自己來吧。」
可是怎麼都打不開瓶蓋,因為為了防止里面的藥膏漏出來,瓶口是用蠟封上的,不使勁兒還打不開,珍娘右手使不上勁兒,所以弄了半天,瓶蓋還是紋絲未動。
白文月一把搶過瓶子,旋開了瓶蓋︰「你看你,怎麼這麼見外啊,還瞎逞強。」不由分說命令珍娘將右手伸出來,仔細地將藥膏涂在那串水泡上面,怕珍娘疼,還不停地輕輕吹著。
珍娘的眼圈紅了,滴下淚來。
白文月以為自己手重弄疼了她,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這個人笨手笨腳的,平日也不大做這些事情,是不是弄痛你了?」
珍娘搖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我要是有三少夫人這樣一個姐姐就好了。」
白文月涂藥膏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心里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