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的確說過這個話,可羽兒並不會因此而放棄「照顧好」珍娘的義務,她笑吟吟地說︰「三少夫人,將莫小姐交給您,奴婢正求之不得呢,剛好奴婢也想偷偷懶松快松快,可是二少夫人可不像您這麼好說話呀,如果給她知道了我仗著三少夫人您的體恤偷懶,她非打我的板子不可。依奴婢之見,不如這樣好了,三少夫人先帶著莫小姐去後面的梅園,奴婢準備些手爐、點心之類的東西隨後就跟上。到了梅園,三少夫人盡管和莫小姐談心,奴婢就遠遠地站著,這樣,既不會打擾了三少夫人和莫小姐的清淨,又不至于被人告狀說奴婢沒有恪盡職守,豈不是兩全齊美?」
白文月想了想,覺得既然羽兒站得遠遠的,那麼自己和珍娘說話就會方便得多,于是笑道︰「你這丫頭,想的倒是周全。好吧,就依你所言,我們先走了,你趕快準備好東西過來,免得被你主子責罵。」
說完,命自己的兩個丫鬟扶著珍娘走了。看一路上也沒什麼人,就想趁著羽兒還沒有到來,將自己听到的夫人和謝錦書的對話告訴珍娘,可沒想到羽兒動作十分迅速,不一會兒就帶著兩個婆子拿了一堆東西過來,嘴里還抱歉道︰「對不起啊三少夫人、莫小姐,讓你們久等了,奴婢拿了兩個手爐,請三少夫人和莫小姐一人拿上一個,雖說快立春了,可前兩天才落了一場雪,天氣還很冷呢。」一面說,一面從一個婆子手中的盒子里拿出兩個精巧的手爐,分別遞給白文月和珍娘,還關切地叮囑珍娘︰「莫小姐,您是從南邊來的,這里的氣候恐怕不大適應,趕快拿著這個,不要著涼了。」
然後,羽兒又問白文月,點心茶果擺放在哪里。白文月十分不耐煩,因為她不是來賞花喝茶的,而是來向自己的義妹報告一個重要的秘密的,于是隨便指了一個地方︰「就放在那里吧。」
羽兒瞧了瞧那里,說︰「三少夫人,這可使不得,那里正在風口上。」
白文月說︰「是嗎?那麼你選一個地方好了。」
羽兒答應了一聲「是」,吩咐兩個婆子將點心茶果擺到不遠處的一個暖閣里。那處暖閣建在一個山坡上面,地勢較高,能將整個梅園盡收眼底,而且向陽背風,十分暖和。又叫了一個小丫頭去拿幾個火盆來。
白文月只想盡快單獨和珍娘在一起說話,看羽兒將所有的事情只管吩咐其他人去做,她本人則對自己和珍娘形影不離,不由得氣惱道︰「羽兒姑女乃女乃,你能不能叫我們消停一些。你這樣忙前忙後的,我們是賞花呀還是賞你呀」
羽兒趕忙道歉︰「三少夫人,這就安排好了,奴婢到那邊去站著,如果有什麼事情,叫人來吩咐一聲就行了。」
白文月趕緊向她揮手︰「快去吧快去吧。」
羽兒走到了很遠的地方站住,白文月這才對珍娘抱怨道︰「妹妹你看到了沒有,我這個三少夫人哪,在定國公府沒什麼分量,連謝錦書的一個二等丫鬟,都要把我看得死死的。」
珍娘也覺得謝錦書作為當家的少夫人,對有些事情太過嚴厲,又自嘲地想,自己沒能在她手底下作妾,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白文月讓自己的兩個丫鬟在門口望風,自己則壓低了聲音對珍娘說︰「妹妹,有句話,我是剛剛才知道的,而且,我是冒著背後亂嚼舌頭的罪名和得罪謝錦書的危險特意來告訴你的。」
珍娘恍然大悟︰「怨不得姐姐不要羽兒跟過來呢。只是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啊?」
「你自己大概還不知道吧,你已經有了身孕了。」白文月看著珍娘,直言不諱。她並不怕自己說話這麼直通通的會刺激珍娘,因為她並不關心珍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珍娘驚得蒼白了臉︰「姐姐你說什麼?我……有……身孕了?」話音未落,單薄的身體在繡墩上晃了幾晃,差點兒栽倒。
白文月見狀急忙過去扶住她︰「妹妹,你冷靜一些」
珍娘半晌才緩過神來,握住白文月的手︰「姐姐,為什麼我的命這麼苦?我該怎麼辦?」她張皇失措地詢問者白文月,希望這個主動做她姐姐的人能給她一些啟示和幫助。
可是白文月並不是她的那根救命稻草,她並不要真心幫助珍娘,而是要借助她攪擾得謝錦書不得安寧罷了,最好能讓謝錦書陣腳大亂,出上幾個差錯,被奪去當家夫人的大權,這樣,即使自己得不到那麼多田產,心里也總算能平衡了。
當然,如果謝錦書不當家,那麼這個當家少夫人的位置也輪不到自己來坐,還有大嫂薛敏呢,盡管薛敏並不一定樂意當這個家,可自己也絕不能攬這個事兒。因為一來,自己如果做了當家少夫人,和風花園說不定就住不成了,這二來麼,萬一謝錦書以牙還牙,在自己當家的時候挑錯使絆子,那自己也是防不勝防。所以想來想去,白文月認為,自己並不需要做這個當家少夫人,只要謝錦書做不成就行了。當然了,能將謝錦書搞臭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珍娘看白文月只管出神不說話,不由得又奇怪又著急,因為白文月剛才神情很是嚴肅,而且肯定是涉及到了自己,所以他焦急地問道︰「姐姐,你剛才說有句話要對我說,到底是什麼話呀?」
白文月回過神來,瞬間換上了一副氣憤填膺而又推心置月復的表情︰「妹妹,按理說,我也是定國公府的人,凡事都應該向著定國公府,而不是向著你,因為畢竟,你是個外人,對于定國公府而言。」
說到這里,白文月十分抱歉地笑了一下︰「妹妹,我這人就是個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不會拐彎抹角,你不會介意吧?」
珍娘有些心痛,可仍然搖了搖頭︰「怎麼會呢姐姐?既然已經義結金蘭,那麼就應該肝膽相照。」
白文月說︰「妹妹呀,那天周太醫過來,給你診出了喜脈。」
珍娘僵硬地說︰「可是周太醫為什麼不當時就告訴我?」
「你想,謝錦書會讓他將真相告訴你嗎?對于定國公府來說,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是會令他們蒙羞的,盡管大家都知道,這個孩子與定國公府毫無關系。」
珍娘黯然道︰「妹妹知道,因為妹妹的存在,讓定國公府為難了。」
「所以,謝錦書對夫人說,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萬萬留不得的。」
珍娘緊張地死死抓住了白文月的雙手︰「姐姐,二少夫人她,真的是這麼說的?」
白文月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是去看望夫人的時候無意間听到的,所以,你千萬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謝錦書是背著人給夫人獻計策的。」
「她獻了什麼計策?」珍娘緊張得聲音都顫抖了,抓著白文月的手也越來越用力,以至于白文月都感覺到了一些疼痛。
白文月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雙手抽出來,輕輕拍著珍娘的肩膀,扶著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妹妹,我現在告訴你,可你得答應我,一定不能沖動。」
珍娘機械地點點頭。
「謝錦書跟夫人說,給你喝一碗紅花,就可一了百了。」
紅花?
珍娘是听說過的,可並不十分清楚。
白文月又道︰「妹妹,那麼你自己是什麼意思呢?是想留下這個孩子?還是想……」
珍娘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點,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是不能夠生下來的。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他的容身之地……」珍娘一面說,一面又哽咽起來,眼圈又紅了。
其實這些天以來,她一直都在哭泣,在半夜三更的時候,用被子蒙著頭。羽兒當然知道,也告訴了謝錦書,謝錦書對羽兒說,由她去吧,哭出來,也許能好一些。
白文月說︰「姐姐能理解你的想法。不過,對于這個無辜的孩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他這麼小,什麼都不知道,卻要承受這樣的罪孽和懲罰。」說得十分動情。
珍娘的身體哆嗦了一下。
「妹妹,我听來的話,已經都告訴你了,至于你自己要怎麼辦,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吧,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而遺患無窮。」頓了頓,又說,「妹妹,說句不好听的話,如果你決定不要這個孩子,那麼今後你也不會再有生孩子的機會了,可是反過來說,如果你願意留下這個孩子,萬一是個男孩子,以後長大成人,你老了也有個依靠啊」
珍娘低著頭,沉默不語,半晌,滿臉是淚地抬起頭來︰「可是,即使我生下了這個孩子,又怎麼可能將他養大?而且,我這樣的母親的存在,將來只會令他蒙羞。」略微一想到淒慘的將來,珍娘禁不住淚如雨下。
「你太傻了。俗話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將來,你的孩子只會感激你將他帶到了這個世上,而不會埋怨你的。」
珍娘心煩意亂︰「姐姐,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白文月了然道︰「也好,畢竟人命關天,你得慎重考慮。不過姐姐要提醒你一句,這個孩子,也許就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兒女和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