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平靜地說︰「只是一碗平常的調理滋補的藥而已。」
李慎說︰「既然只是一碗平常的藥,怎麼會導致這麼嚴重的結果?錦書,你給我說實話,你在這碗藥里面究竟放了什麼?」
夫人開口道︰「慎兒,這件事情,我們回頭再說,現在,先將這只狗從這里弄出去吧,總不能讓它一直留在莫小姐房里。」
珍娘立刻攔住了想將狗拖出去的小廝們,跪在李怡和李慎面前哭訴道︰「大少爺,二少爺,珍娘求求你們,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珍娘在這里無依無靠,和弟弟寄人籬下,又被人**,實是生不如死。可是,就算是死,珍娘也想死個明白。」
李慎心有不忍,說︰「莫小姐,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珍娘哭泣著點點頭,一面從地上站起來,一面說︰「其實那天周太醫來,是給珍娘號出了喜脈。可是珍娘知道,這個孩子是不能夠出生在定國公府的,正想找到一個完全之策,可沒想到,二少夫人她……她竟然如此狠心,想用一碗紅花為珍娘墮胎」說完,淚光瑩瑩地看著眾人。
李慎轉頭問謝錦書︰「錦書,是這樣嗎?」。
夫人站出來,剛想說什麼,卻被謝錦書搶先說道︰「沒錯,這碗藥的確是紅花,是我吩咐人準備的,然後我拿來準備給莫小姐服下。」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他們無論他如何也想象不出,平日里和藹可親對下人照顧有加的二少夫人竟然心腸如此狠毒,去殘害一個未出世的胎兒。當然了,他們也明白,這位莫小姐在皇宮里遭人**,肚子里的這個孽種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的。但是,人家莫小姐自己也說了,正在想一個完全之策,你謝錦書有什麼權利就用紅花這麼猛的藥,害人家年紀輕輕就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算你為定國公府著想,可逆完全可以采取另外的溫和一些的法子給人家墮胎啊,不至于連人家以後生孩子的可能都給毀滅了。真是最毒不過夫人心哪
李慎更加怒不可遏︰「錦書,你怎麼能這樣做?難道你不知道,這一碗紅花,會毀了莫小姐的一輩子嗎?」。
白文月一言不發,平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好了,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李慎怎樣收拾這個爛攤子,那她就管不著了。
謝錦書無話可說,因為這個計劃原本是夫人提出來的,自己雖然持有異議,可為了大局著想,還是狠下心來決定犧牲珍娘這個苦命的女孩子。本來以為計劃周密,可誰想得到一條狗的出現擾亂了這一切,而且她隱隱約約覺得,珍娘似乎事先就知道了這個計劃。
夫人不忍心讓謝錦書獨自承擔這個罪名,想站出來告訴眾人,這是她的決定,與謝錦書無關,謝錦書只是在執行她這個婆婆的命令而已。可是剛剛想要挪動腳步,謝錦書已經察覺了她的心思,趕忙用目光制止,又暗暗使眼色給珊瑚,意思是要她看好夫人,別讓她說話。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哪里忍心讓謝錦書成為眾矢之的,于是不顧一切地走到前面來,想要承擔下所有的罪責。
謝錦書見狀,急忙吩咐珊瑚︰「珊瑚,夫人不舒服,你先扶她回房去休息。」
夫人甩開珊瑚的手,對定國公說︰「老爺,我有話要說,其實……」
謝錦書突然厲聲喝道︰「夫人,我剛才說過了,你應該回房去休息了」
聲色俱厲,將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這二少夫人是想造反還是怎麼著,竟敢對長輩這樣說話,平時她可不這樣啊,對待夫人,總是恭敬而親熱。
夫人也怔住了,可仍然決定不理會謝錦書,將真相說出來。可謝錦書哪里給她這個機會,繼續大聲吩咐丫鬟婆子們︰「你們都聾了嗎?我叫你們扶夫人回房去休息,都听見了沒有?」
李慎再也忍不住了,沖上前去質問謝錦書︰「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母親說話?」
謝錦書將頭一揚︰「現在我是當家夫人,這個家的大小事務,是我說了算」
白文月心中暗喜。
那天她無意中听到的對話,是夫人授意謝錦書用紅花給珍娘墮胎,可是當她「好心」將這些話轉告給珍娘的時候,卻變成了謝錦書是主謀。因為她想對付的人是謝錦書,而不是自己的婆母。現在見謝錦書主動將罪責攬了下來,心里不由得暗暗得意,一面嗤笑謝錦書腦袋傻掉了,居然把這麼大的罪名搶過來自己扛著,一面慶幸自己運氣好,謝錦書居然這麼配合自己。
而現在,她與謝錦書都擔心夫人將真相說出來。白文月有這個擔心,自然是為了徹底將謝錦書置于死地,而謝錦書則是不忍心叫夫人這麼大年紀了還頂這麼一個罪名。在謝錦書心里,是將夫人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看待的。當初她以一個傻子的身份嫁入定國公府,夫君不愛妾室欺侮,下人們也跟著瞎起哄,可是夫人並沒有嫌棄她,而是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一樣真心愛護。這位可親可敬的母親,一直都是那樣關心她,信任她,保護她。因此,謝錦書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夫人推出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道德的審判。
而且,謝錦書不忍心讓夫人在自己的孩子們面前大失顏面。李怡、李慎和李悟都在這里,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一向敬重的母親居然用一碗紅花來殘害一個可憐的女子,他們以後會用什麼樣的目光來看她?
在這一點上,白文月很理解謝錦書,很主動地上前扶住了夫人,柔聲道︰「母親,您身體不舒服,我服您回去休息吧。」
夫人看著謝錦書,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不讓自己難堪,可是她不能不管謝錦書,于是推開白文月的手,謝錦書及時地開口了︰「三少夫人,趕快扶夫人回房去」
白文月忙不迭地答應著,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丫鬟,幾個人強行架著夫人走了。
謝錦書松了一口氣,轉回頭,靜靜地看著李慎。
李怡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察覺到她似乎有話要說,可是幾次都被謝錦書給堵回去了。難道,用紅花墮胎的主意根本不是謝錦書出的,而是母親的決定?
作為定國公府的嫡長子,李怡比旁人更加了解自己的母親——定國公府的夫人。關鍵時刻,她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柔弱,到了必要的時候,她的決斷和果敢,不是平常人所能比擬的,尤其是涉及到定國公府的安全和聲譽的時候,她從來不會糊涂,也絕不會不會手軟。
這麼說,是謝錦書在替母親頂罪?
李怡感覺到,珍娘的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李慎對與謝錦書已經十分不滿了。也許因為他是謝錦書的夫君,使得他不能像李怡那樣冷靜地看待這件事情,因為謝錦書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也很慚愧而羞恥,就仿佛這樣殘忍的事情是自己做出來的一樣。而珍娘的楚楚可憐又使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這個女孩子,處境已經非常淒慘了,卻還要被人奪去做母親的權利。
李慎不得不懷疑謝錦書這麼做的動機。難道是為了除掉這個曾經的情敵?
這是極有可能的,因為謝錦書的善妒,連太後和皇帝都知道。皇帝曾經和他開玩笑︰「李愛卿,別看你是在外面是個威風八面的侍郎,可是在尊夫人面前,恐怕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吧。」
龐之言也湊趣,攛掇皇帝給李慎賞賜幾個美女,看謝錦書會如何處置。因為無論是御賜的東西還是御賜的人,臣子都不可以拒絕和丟棄的,哪怕是賜你去死。
可是皇帝並未真的給李慎賞賜美女,因為那實在有些無聊,不像是一國之君應該做的事兒。
李慎氣憤之極,上前質問謝錦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嗎,弄不好,會毀了莫小姐的一生」
謝錦書面無表情地說︰「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定國公府。」
珍娘仍然在哭泣︰「二少夫人,珍娘理解你的苦衷,也知道這一次珍娘給定國公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可是,如果二少夫人不能容忍珍娘,珍娘完全可以離開定國公府自食其力,不用二少夫人如此煞費心機。」
謝錦書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無論她說什麼,都不會改變眾人心目中殘忍的形象了,除非她將真相說出來,這一切都是夫人叫她干的。
但是,她不能那麼做。
李慎看了她半晌,搖搖頭︰「錦書,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你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謝錦書使勁兒咬住下嘴唇,一言不發。
定國公發話了︰「二少夫人做出這等天理不容的事來,應該按家規處置。另外,她也不適合再當家了。敏兒」
一直站在人群後面沒有吭聲的薛敏不得不站了出來︰「父親有何吩咐?」
「從今天起,你先替你母親料理幾日家務,等到事情全都查清楚之後,再作處置。」
「是。」薛敏雖然不樂意做這些瑣碎的事情,可今天情況特殊,也不得不暫時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