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月一面漫不經心地吹著水面上漂浮的茶葉,一面問弓著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小廝︰「這麼說,謝錦書去了剪子巷?」
其中一個小廝說︰「回三少夫人的話,謝錦書不僅去了剪子巷,而且還找到了瘸腿鄭四,不過瘸腿鄭四什麼都沒跟她說,所以她什麼都沒打听到。只是有一個叫做小龍的人,比較麻煩。」
「為什麼?」白文月放下杯子,看著那個小廝。
小廝說︰「那個小龍,似乎很是有意幫助謝錦書,這兩天,謝錦書一直住在他家里。」
另一個小廝說︰「不僅如此,他們還去了一趟鐵煙囪巷,打听朱家兄弟來著。」
白文月感到事情又有些不妙。老實說,她沒想到謝錦書會這麼快就逃出去,而且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瘸腿鄭四和朱家兄弟。當然了,白文月並不害怕謝錦書會將真相查出來,現在,這位倒霉的二少夫人已經成為定國公府眾叛親離的逃犯,即使她說的是真的,也不會有人相信。
想了想。白文月問兩個小廝︰「那麼她打听到朱家兄弟的什麼事情了?」
「她好像已經知道朱家兄弟是雙胞胎,而且,應該已經開始懷疑莫珍娘那天晚上在宮里發生的事情了。不過當然了,只要朱家兄弟不露出什麼馬腳,她最終什麼也不會知道。畢竟,僅憑一個宮里的太監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在外邊,也說明不了什麼。」
白文月稍稍安下心來︰「你們再去警告朱富一下,叫他沉住氣,遇到陌生人向他打听什麼,一概不要理睬,而且最近出入要小心一些。至于朱貴那里,我去警告他。」
兩個小廝答應了︰「三少夫人放心好了,諒他朱富也不敢說什麼,要是這事情都露出來,他第一個就要掉腦袋。」
白文月笑了︰「正是如此,所以你們一定要跟他說明這一點。」
第一個小廝有些不放心地說︰「三少夫人,需不需要讓朱富暫時先到別處去躲躲?」
白文月思忖片刻道︰「不用。謝錦書已經找到了他家,這時候讓他躲起來就有些欲蓋彌彰了。再說,就憑她謝錦書,自己還要東躲西藏地過日子,哪里有這個本事去查清楚朱家兄弟的事情?反正現在她什麼證據都沒有,我們先不要自己亂了陣腳,你們給我把她盯緊了,一有情況,馬上回來跟我說。」
兩個小廝答應著去了。
……
謝錦書和小龍去了一趟鐵煙囪巷,也找到了朱富,可是似乎沒有什麼用,因為朱富不可能主動跟人說他做過什麼壞事。謝錦書無奈,只得打算從他的弟弟朱貴那里下手,找到他們兄弟倆曾經移花接木的證據。
小龍說︰「進宮談何容易?何況你現在正在被定國公府通緝?」
謝錦書想了想,說︰「辦法倒是有一個,不知道能否成功,只能先試一試了。每年快到除夕的時候,程皇後都會帶幾個自己比較喜歡的嬪妃到皇家寺院上香祈福,捐燈布施,我打算趁那個時候見我大姐一面,讓她幫忙。」
小龍听了直搖頭︰「這太危險了。皇家寺院豈是你想去就能去的?萬一被人發現,你會被砍頭的。」
謝錦書說︰「可是現在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我總不能坐以待斃。」
小龍想了半天,最終下定決心般地說︰「以前,我救過皇家寺院里的一個僧人,他答應過我,要還我的救命之恩,只是現在不知道他還在不在皇家寺院里。這樣吧,明天我先去那里看看,要是我就救過的那個僧人還在,那就讓他想辦法,把你扮成一個僧人弄進去。」
……
第二天一大早,小龍去了皇家寺院,一個時辰後回來說︰「真是萬幸啊,那個僧人還在,還是個管事的。這下子就好辦了,我跟他說了,說我有個遠房親戚,家里鬧了災荒,走投無路,能不能權且在皇家寺院做個和尚混口飯吃。本來他不同意,因為皇家寺院的和尚,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後來見我說得可憐,才勉強答應讓你進去試幾天,不過只能做個干粗活的雜役。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小龍抱歉地看著謝錦書。
謝錦書說︰「這已經很不錯了。要是真讓我當和尚,那我豈不是要剃光頭發?」
小龍想象了一下謝錦書剃光頭發穿上袈裟的樣子,笑了。
當天下午,小龍帶著謝錦書來到皇家寺院,當然了,事先將謝錦書弄成了男子模樣。小龍救過的那個僧人剛好負責皇家寺院的後勤,這些天正想招幾個打雜干粗活的人,看了謝錦書的模樣,覺得還行,人雖然有些瘦,可看樣子很機靈,就緩緩開口道︰「我是看在小龍曾經救過我一命的面子上,這才破例招你進寺當個雜役,當然了,如果你干得好,正式剃度成寺里的僧人也不是沒有可能。這皇家寺院不比尋常寺院,有很多規矩,回頭我慢慢說給你听,現在,你先跟我去安頓下來,洗個澡,換上寺里的衣服。」
小龍遞給那個和尚一枚銀子︰「這是我的親戚,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想到這一步的,你千萬要關照著點兒。」又關切地看了一眼謝錦書,轉身走了。
謝錦書跟著那個和尚來到後院的一排禪房里頭,和尚指著其中一間說︰「你先住在這里吧。」
謝錦書推門進去,一眼就看見了一溜通鋪,粗略數了一下,大概能睡十個人。謝錦書正在為難晚上怎麼辦,身後那和尚開口了︰「雖然你是小龍的親戚,可既然你想吃這口飯,那麼這里的情況,我也少不得先告訴你。在這皇家寺院,睡覺的時間是很短的,而且不能像自己家里一樣,月兌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想怎麼睡就怎麼睡。在這里,都是穿著衣服睡覺的,而且每天都要很早就起來,打水、劈柴、燒火、煮粥、蒸饃饃……總之,一切雜活兒都要做。」
謝錦書並不計較多干活兒,因為她來這里不過是權宜之計。除夕就要來到,見到麗妃說明情況後,她就會離開這里的。而且,听到不許月兌衣服睡覺,而且睡覺時間很短,謝錦書反倒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謝錦書暫時成為皇家寺院的一名雜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如果那個大通鋪也能算作是床的話——和其他雜役一起,干著繁重的體力活兒,由于她是新來的,其他雜役有些故意欺負她,叫她干很多重活兒,幸虧那個管事的僧人看在小龍的面子上肯關照她,呵斥了那幾個雜役,謝錦書才沒有被活活累死。
……
一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皇家寺院開始忙碌起來,細心灑掃,準備迎接程皇後一行。謝錦書想盡辦法打听到了前來進香祈福的後宮嬪飛的名單,得知里面有麗妃,這才放下心來。
臘月二十六那天一大早,寺院大門外車輪滾滾,戒備森嚴,程皇後帶領幾名嬪妃來到皇家寺院。
謝錦書抽空隨著看熱鬧的雜役們瞄了一眼,看見麗妃緊隨程皇後身後,正在思忖著怎樣才能接近麗妃,卻被幾個僧人低聲呵斥回後院去了。
謝錦書急得想跳牆,因為看樣子,她這個干粗活的雜役連接近麗妃的機會都沒有,那又該怎樣讓麗妃得知自己的請求呢?
回到後院,謝錦書很「八卦」地向其他雜役打听,這些個後宮嬪妃一般會在寺院里待多久,是不是他們這些雜役永遠都不可能見到她們那雍容華貴的儀容?
幾個資格較老的雜役很炫耀地告訴她,後宮嬪妃一般最多只在皇家寺院待半天時間,不過,她們既然是替皇帝廣施恩澤,那麼,就會首先考慮到寺院里的雜役,讓他們到前面去,接受嬪妃們的布施。布施的東西也不是很貴重,或者是一些散碎銀子,或者是一些糧食,總之,就是個象征罷了。
謝錦書心中暗喜,但是不知道怎樣才能剛好讓自己被安排到接受麗妃布施的那一組去。她事先已經想到,即使自己能見到麗妃,也不太可能有充裕的時間和她陳述事情的原委,于是事先寫了一封信,詳細地寫清了事情經過和需要麗妃幫助的地方,打算瞅個機會將信送給她。
很快,前邊來了幾個僧人喊他們過去,接受嬪妃們的布施。謝錦書暫時無法確定自己會被哪位嬪妃布施,所以只能先跟著大家往外走,準備到了前面再見機行事。
果然,謝錦書運氣很糟糕,被指定站著的地方離麗妃南轅北轍,而麗妃也只是依例布施,眼楮根本沒往謝錦書這邊看,這讓謝錦書非常喪氣,而她也不能亂跑,主動跑到麗妃跟前去索要布施。
眼看著嬪妃們的象征性布施就要結束,謝錦書的心灰到了極點,準備鳴金收兵另想辦法,不料這時候,程皇後突然扶住額頭,低低地申吟了一聲。
一旁的宮女嬤嬤們很快將她扶住,跟方丈說︰「皇後娘娘的頭風又犯了,趕快找一間干淨的禪房,讓皇後娘娘歇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