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脈。恭喜王爺。」老太醫拱手,笑著看多鐸的神色從錯愕變成驚喜。
青玉摩挲著依舊平坦的小月復,也一時反應不過來。不是吧?她怎麼這麼容易就中標?
高興的情緒也許沒能持續一分鐘,擔憂就迅速在心底蔓延。她掉過兩個孩子,這一個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多鐸見青玉眉目間略帶憂愁,任他再怎麼粗枝大葉依然能撲捉到她的情緒。轉身拉著太醫除了里間。
詢問保胎可真不是他這個爺該做的事兒,老太醫心中嘲笑半晌,而後一五一十的將懷孕期間應該注意的事項交代清楚。最後還不忘囑咐多鐸一句,「福晉懷孕期間,王爺切忌萬萬不得行周公之禮。」
「我……」多鐸瞪著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是那種不能禁欲的人麼?太醫未免太荒唐了些個。
青玉懷孕的喜訊迅速傳入宮中,哲哲自然是喜上眉梢。然而才剛失去孩子的巴特瑪不免有些黯然神傷。
每每青玉一臉幸福的和哲哲談論著孩子時,她總是獨自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發呆。這讓青玉原本騰升到頂點的喜悅瞬間降為負數。
小玉兒和多爾袞的戰爭一直未能平息,可就在大玉兒某日突然的造訪後莫名其妙的熄火。小玉兒似乎有痛改前非的覺悟,當即隨著大玉兒共同進宮,準備接巴特瑪回府。
青玉正窩在清寧宮,一面撿著酸梅,不停的吃著,一面和哲哲,巴特瑪談天說地。忽而听見外面小太監尖銳的傳喚聲,「莊妃娘娘,睿王福晉到。」
這可真是稀罕事兒,她們倆怎麼會湊到一起?屋內的三個主子全都露出狐疑的神色,面面相覷。
除了驚異外,巴特瑪的神色中似乎多了幾分厭惡。是啊,誰能對殺死自己孩子的凶手笑臉相迎。
趁哲哲放下茶碗的空擋,青玉握了握巴特瑪的手,小聲道︰「橫豎都是一家人,橫眉冷對的怎麼成。你就是不看別的,也為睿王爺想想。」
「就是為他想,才不應該容著小玉兒胡鬧。」巴特瑪憤憤不平,咬牙切齒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曾經溫順柔弱的小女孩。
「哎……」青玉嘆息一聲,松了手。巴特瑪為多爾袞犧牲了什麼,她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可是事實似乎真的證明了,小玉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玉兒給皇後娘娘請安。」兩個玉兒異口同聲,還真是不同凡響。一個聲音溫柔敦厚,一個爽快麻利。一個是冰,一個是火。
真是難為多爾袞愛著冰,卻烤著火。
「都是自家人,弄這些個虛禮做什麼?」哲哲揮手,示意二人平身,指指右手邊的位置。「小玉兒,來,讓我瞧瞧。好些個日子不見,怎麼好像瘦了。」
小玉兒少見的乖巧模樣,羞答答的走到哲哲身邊練著一旁的矮凳坐下。「還不是我們那個不省心的爺。如今我若再不來把妹妹接回去,指不定他要扒我的皮呢。」
哲哲含笑不語,瞧向神情戒備的巴特瑪。「她身子也大好了,就練個日子搬回府里也是好的。只是你可得仔細著照料,這孩子身子弱,又踫上……」話說到一半,竟哽咽起來。
哲哲對巴特瑪自然是和對青玉一樣的親厚,別說輩分是怎麼個論法,單只說說人家三個人都是出自同一個母親,這層關系,可是別人比不了的。
小玉兒自然明白這里面的關系,她雖然嬌蠻,但也不至于白痴到什麼都不懂的程度。雖然看巴特瑪擺著臭臉心中不爽,但也只能按壓怒火,陪著笑,「原是我的不周到,才惹了那樣的禍端。睿王爺已經訓斥了我,今兒接妹妹回府也是為了補償。」
「即使這樣,今兒就收拾收拾和你小玉姐姐回去吧。」哲哲拍拍小玉兒的手,看向巴特瑪,多少有些不放心。
巴特瑪緊抿著嘴唇,拉著青玉的手竟加重了力道,悶悶的應著聲。
「青哥兒,」大玉兒瞧了瞧青玉手邊擺著的酸梅,眉眼含笑。「听說你有了身子。我這兒有些補品,原是要打發人送去你府上的。今兒你既然來了,自個兒帶回去倒也便宜。」
「勞煩姐姐記掛著。」青玉客氣的寒暄著,心中依然惦記著憤憤不平的巴特瑪。
五月,範文程剛剛被封了大學士,薩哈廉便因病一命嗚呼。皇太極悲憤至極,綴朝三日以示哀悼。
這讓原本就和薩哈廉沒有什麼感情的多鐸得了便宜。大好的假期呆在家里陪青玉,這可是人間一大美差。
進了五月,天氣越發熱了起來,青玉的情緒竟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常常整夜輾轉難眠,要不然就是通宵的噩夢,折磨的人身心疲憊。
「我帶你去郊外的莊子瞧瞧吧。」夜里青玉依然挺著肚子在屋子里轉圈,多鐸實在看不下去。起身拿了一件真絲大袍披在青玉身上。「府里的事兒且先放下手來別管,咱們出去散散心。正好這幾日我也不用上朝。」
「恩。」青玉回頭,用手勾住多鐸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速印下一吻。「你的好兒子可真是會折磨他額娘。我整日的睡不著,吃不下,也不知道這個小主子在鬧騰些什麼。」
「還能是什麼?急著出來罷了。」多鐸理了理青玉額前的亂發,竟笑的有些恍惚。
碧波蕩漾的藍天下,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多鐸的別莊就建在遼河岸邊,依山傍水煞是迷人。
當多鐸推開古樸的木質圍欄時,看護別院的烏拉那拉一家驚慌失措的跑出來迎駕。
「今兒貿然來叨擾你們,原是我的不對。禮數且都免了吧。」多鐸揮手,「單只收拾出一件干淨的屋子來,我和福晉要在這借住幾日。你們大可不必拘謹,平日里該忙什麼就忙什麼。」
「是,奴才謹遵主子爺教誨。」烏拉那拉家的男人,叩頭領命。慌忙的轉身招呼自己的大女兒帶人去收拾屋子。自己則寸步不離的跟在多鐸身邊,等候使喚。
「賊眉鼠眼的真讓人討厭,」阿特禮拖著青玉的手,不滿的瞪著前面跟在多鐸身後卑躬屈膝的烏拉那拉。「我听說這烏拉那拉原是阿巴亥大福晉的族人。像大福晉那樣的美人兒,怎麼有這樣猥瑣的族人。」
青玉看著阿特禮憤憤不平的神情忍俊不禁。「哪兒就是什麼族人了,我瞧著也就不過恰巧是一個姓氏罷了。」
「青哥兒,我帶你去踏青吧。」許是烏拉那拉提了什麼建議,多鐸突然轉過頭,興致勃勃的看著青玉。
「踏青?」有沒有搞錯?青玉看著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月復部,皺了皺眉頭。
「單只是去走走,听說這莊子有一處極好的景兒。咱們一處去瞧瞧可好。」多鐸走到青玉身邊,拉起她的手。
「今兒就免了吧,我實在累得緊。」青玉連忙擺手,做投降狀。光是在馬車里顛簸就夠她受的了,再跑去山上逛一圈兒,明兒她可能就不在人間了。
「成,今兒且先安置了,明兒一早我就領你去。」多鐸顯然興致極高,轉身對烏拉那拉道,「屋子可準備好了?咱們可一道去瞧瞧?」
「奴才這就給主子爺和福晉領路。」烏拉那拉哈著腰,極盡諂媚道。
青玉和多鐸盡享二人世界的時候,多爾袞正嘔心瀝血的研究對朝鮮的作戰方針。
書房的燈一直亮到深夜,小玉兒難免擔心。顧自提著燈籠來到書房,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多爾袞盯著牆上的地圖,不停的揉著眉心。
他的背影在燭光中顯得格外落寞淒涼,小玉兒呆愣了好久,直到多爾袞轉身看見她時才回過神來。
「夜里涼,你怎麼穿的這麼單薄就跑來了。」這是出于本能的關心。多爾袞拿起搭在椅背上罩衣,裹在小玉兒身上,接過她手里的燈籠放置在一旁。
「我瞧著你這燈一直亮著,來問問你今兒去哪院安置。」多爾袞的溫柔總是讓小玉兒心里暖暖的。她仰著頭,看著多爾袞如星辰般奪目的雙眸。
「今兒我還有公務沒做完,就先留在書房安置。你也早些安置吧,夜里涼,仔細凍壞了身子。」多爾袞轉身,整理了桌案上煩亂的紙張。
小玉兒裹了裹披在身上的罩衣,跟上多爾袞,幫他一起整理,卻赫然的發現,桌上厚厚的紙張全都是大玉兒的畫像。
心中的暖意瞬間化為烏有,怨氣騰升,讓她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這就是的公務?多爾袞,她就是你的公務?你整夜整夜的宿在書房,原來就是為了她?」
多爾袞眉頭緊蹙,盯著神情激動的小玉兒,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把狡辯的話說出口。
「巴特瑪如此用心良苦,就是為了讓你和大玉兒撇清關系,你竟然還如此執迷不悟。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害死里巴特瑪肚子里的孩子?多爾袞,你簡直無藥可救」
這是第一次,小玉兒沒有無休止的糾纏下去,而是憤然的轉身離去。
多爾袞看著桌案上大玉兒明媚的小臉,一時恍惚。好些東西,他真的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