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抱著那個皺著臉的小人,仔細的想要在眉眼間辨認出和多鐸的相似之處。
「我瞧著這眉眼啊是像極了老十五的,長大也絕對能像他阿瑪一樣堪稱滿洲第一美男。」哲哲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個純金的長命鎖,放在嬰兒的襁褓中。
皺皺巴巴的小人兒,連眉毛都沒有長全,怎麼就瞧著像多鐸了?
青玉手里擺弄著長命鎖,連聲謝哲哲的賞賜,用手指點了點多尼略微有些泛紅的小臉。
嬰兒的皮膚真是不同一般的滑膩,看起來像是好吃的果凍。
「我瞧著這孩子與我有緣,打心底里喜歡呢。」海蘭珠湊了上來,從小丫頭手里拿過了一個精致的滿綠生肖掛墜麻利的系在了正吮著手指的小多尼脖子上。「我的肚子不爭氣,入宮幾年來都沒為皇上添個子嗣。」海蘭珠越說聲音越低,似乎心中大為感觸。
她的性子向來難以捉模,如今又沖冠後宮,屋里的人除了哲哲沒人能惹得起她。青玉听著她的話,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還沒來得及多加思考,海蘭珠眼眸一亮,忽然抓住青玉的手,「莫不如我認了這孩子,領養于宮中。」
呃?青玉驚駭的睜大眼楮,這可是千辛萬苦得來的孩子,拱手讓人,休想可是,海蘭珠的要求,總是得忌憚三分的。
對上海蘭珠炯炯的目光,青玉雖有所顧忌,可是眼眸中的不滿還是肆意流露出來。
哲哲坐在一旁,將手躲在暗處捏了一下青玉的手,輕輕搖了搖頭,繼而不溫婉的看向海蘭珠。
「蘭兒,讓這孩子認你做額娘到是件喜事兒,只是領養于宮中怕是不妥。」
「這有什麼不妥的?」海蘭珠柳眉一挑,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她平日里喜歡青玉的溫柔和淡漠,她的孩子也一定性子溫和,她就是喜歡,認領了能怎麼樣?
「你可記得,青哥兒曾小產過兩次?」哲哲瞳孔緊縮,仗著皇上的寵愛,真是越發的不管不顧起來。
「呃……」海蘭珠玉手一揮,掩住櫻桃小口,驚呼之聲已然月兌口而出。「是我糊涂了。」她光顧著高興,竟真的忘了。
大玉兒迅速掃了一眼眾人,為調節尷尬的氣氛,清了清嗓子。「我瞧著時候不早了,咱們也回宮吧。皇上已經打發人來催了兩次。」
「是了,是了。也讓青哥兒早些休息吧。」哲哲起身,按住正欲起身行禮的青玉。「你且坐著,不必顧忌那些虛禮。我關照了太醫,常來,老十五的事兒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身子一貫硬朗,過不了幾日便可痊愈。」
什麼事兒?什麼就要痊愈了?青玉疑惑的看著帶著大小玉兒和海蘭珠迅速退出的哲哲。
「王爺怎麼了?」青玉瞧著站在一旁的阿特禮,神色疑惑。
「格格,」阿特禮皺著臉,「王爺受了重傷,這會兒還沒醒來。」
「什麼?」青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臨盆那天他明明好端端的守在床邊,這會怎麼就受傷了?「府里來了刺客?」
格格這是什麼邏輯思維?阿特禮莫名的搖頭,「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伏擊,十五爺背後中了三箭,但並未傷及性命。」
「快帶我去瞧瞧。」青玉掙扎著站起身,剛把多尼遞給一旁的乳母,那原本安靜的小人兒突然咧開嘴大哭起來。
孩子和丈夫,總是讓人難以抉擇的。青玉為難的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多尼,身子小小的他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能量,哭喊的聲音簡直能從城東的王爺府傳到皇宮中。
「福晉……」乳母驚慌的哄著多尼,卻不見成效,那小家伙伸著小手向青玉的方向揮舞,似乎一直在喊額娘別走。
「真真的是要了我的命。」青玉郁悶的轉身,重新抱起那個小家伙。
難道是她身上有著他熟悉的氣息?就在回到自己懷抱的一瞬間,小多尼竟安靜下來,卡巴著眼楮一下一下的吸著鼻子。
青玉搖搖頭,抱著他屋里的拖著腳步向外走去。「阿特禮,前面領路,我要去瞧王爺。」
「是。」阿特禮一面蹲身行禮,一面囑托一旁侍候的小丫頭遞上貂鼠斗篷罩在青玉身上。「格格仔細自己的身子。」
「不礙的。」她沒空理會自己,當下她心急如焚的只是想知道多鐸的情況。
出了東上房,阿特禮便帶著青玉轉進了廂房。這不禁讓青玉大跌眼鏡。這是什麼道理,家里的男主人竟然住在了廂房
「爺怎麼安置在這兒?」青玉搖著手臂,一面哄著懷里的多尼,一面詢問跟在身側後方的阿特禮。
「爺怕擾了福晉,所以吩咐了搬出上房。」
阿特禮簡單的回復中,裝著多鐸滿滿的關心。他是個傻子,自己受了傷心里卻只念著青玉。
鼻頭一酸,眼眶也跟著不爭氣的紅了起來。青玉努力的吸了吸鼻子,一個踏步進了廂房。
這……眼前有些混亂。外間七八個太醫圍著多爾袞團團轉個不停,不時有人跪倒在地請罪。
「廢物,全都是廢物。不過是個喂了毒的箭,你們就束手無策,我大清養你們何用?」多爾袞暴躁的喊聲實在罕見。青玉哄著被嚇哭的多尼,愣在原地,看著眾人向她投來驚異的目光。
隨著屋內本家奴才的見禮,愣怔的太醫們也統統伏地請安。
青玉揮手示意他們起身,匆匆忙忙走到多爾袞身邊,「十四哥,王爺他……」
「不礙事。」多爾袞陰翳的目光瞬間變得波瀾不驚,柔聲安慰著,「只是中了箭,出不了幾日便痊愈了。弟妹還在月中,怎麼就下地來了。」說著目光掃向一旁茫然的阿特禮,「主子不注意,跟著的奴才也是沒心的?」
阿特禮撲通跪地,「奴婢罪該萬死,睿王爺息怒。」
「不管他們的事兒。」青玉騰出一只手拉起阿特禮,「是我擔心王爺的安慰,顧自跑了來。方才听十四哥說‘喂了毒的箭’,可是我們王爺中了毒?」
多爾袞見瞞她不住,便嘆息一聲,點了頭,「不是什麼厲害的毒物,只是康復起來會比往常慢些。」
不是什麼厲害的毒物?瞧那些太醫一個個嚇的面無人色的樣子就知道多鐸的傷勢到底如何。青玉不想再多和多爾袞探討,福了身,「勞煩十四哥一直照拂,我這就進去瞧瞧王爺。」
多爾袞轉身,原是想要拉住青玉,卻不料撲了空,身形頓了頓,緊隨其後進了門。
和屋外的喧囂比起來,屋內實在安靜的讓人窒息。除了多鐸均勻的呼吸外,另有一個女人壓抑的啜泣聲傳來。
青玉頓了頓腳步,在珠簾外向里望去,佟佳氏伏在床邊緊緊握著多鐸的手難掩的抽泣溢出唇邊。
「睿王爺吉祥,福晉吉祥。」留守在外的小丫鬟,見是青玉和多爾袞雙雙而至,忙慌慌張張的福身請安。
這一聲問安,成功的引來了簾內佟佳氏的注意。
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佟佳氏不情願的起身問安。
青玉掩住內心強烈的不適感,嘴角微揚,擺了擺手,向床邊走去。
蒼白的臉上不帶任何血色,緊蹙的眉頭和緊抿的雙唇無一不透露著多鐸的疼痛和不安。
青玉坐到擺在床邊的長椅上,緊咬著下唇,可眼淚還是簌簌落了下來,打在多尼粉女敕的小臉上,惹來他跟著一陣好哭。
多尼的哭聲似乎有某種招魂的魔力,原本已經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多鐸手指猛然抖動一下,無意間抓緊了青玉放在他手心里的手。
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引來守在一旁的吉爾格一頓好叫,「十五爺醒了……」
哪兒就是醒了?不過是動了動眼皮,青玉一面忙著哄懷里的多尼,一面緊盯著多鐸沒有表情變化的臉。眼淚模糊了視線,讓她開始漸漸辨別不清眼前的狀況。
心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重重敲擊,一種無以名狀的疼痛正在侵蝕著她並算不上堅強的心。
「這是第幾天了?」啞著嗓子,青玉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要問誰。
吉爾格垂首而立,緊盯著多鐸又恢復平靜的睫毛和手指,「打福晉生小阿哥那天起,已有兩天三夜。」
這麼說,那天他守在產房時已然受傷?青玉倒抽一口涼氣,哽咽著不知如何是好。
多爾袞一步上前,拍了拍青玉的肩,「弟妹寬心,十五弟吉人天相定能痊愈。」
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青玉心中大翻白眼,轉頭看向多爾袞,「太醫怎麼說?」
「這……」多爾袞為難的看著青玉,「太醫總是危言聳听,听不得。箭上喂毒,解了便也就大好了。」
「是什麼毒?」青玉問的直截了當,她沒空和多爾袞轉彎抹角。
他支支吾吾,一定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怎麼辦?她還不想失去他,他盼星星盼月亮等來的孩子還沒來得及抱上一下呢。
多鐸,你得快點好起來。
「十四哥不說?」見多爾袞沉默不語,青玉頓時惱火,嗖的起身,抱著多尼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