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起身仔細瞧了瞧一臉憤憤不平的蘇茉爾,皺皺鼻子,「近幾年來怎麼瞧著你倒浮躁了?年齡長了幾歲,卻越發的沒了穩重勁兒。」
蘇茉爾面上一紅,忙蹲身福禮,「格格教訓的是,只是他們未免欺人太甚。」
雖是福身認了錯,可瞧著蘇茉爾一臉僵硬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不服氣。
「打小兒姑姑就教給咱們吃虧是福的道理,你可都記得?」大玉兒一面拉著蘇茉爾向內閣走去,一面語重心長的說著。
「奴婢自然是記得的,可人總不能一直吃虧不是。知道的說是咱們讓著他們,不知道的倒以為咱們好欺負。原都是一樣身份的格格,哪一個就比較尊貴了?」
蘇茉爾難掩心中不平,平日里謹小慎微的她,發作起來倒十足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可是關雎宮的人欺負了你去?」大玉兒一面屏退眾人,一面從床頭的雕花檀木箱子里翻找著什麼。
「可不就是哈日珠拉格格的侍女。」蘇茉爾立在一旁撇撇嘴,「仗著主子得寵越發的驕縱起來,連咱們永福宮都不放在眼里。」
「好了蘇茉爾,別生那些閑氣了。不管她對你做了什麼,咱們只當什麼都沒發生。」大玉兒翻找半天,終于拿出了一件玫粉色宮裝,遞給蘇茉爾,「你瞧,這不是你一直喜歡的那件衣服?如今我送了你,你且拿去穿吧,不興在生氣了。」
蘇茉爾接過衣服,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目光從大玉兒笑意濃濃的臉上和精致的衣服間來回游蕩。「格格,這不是才到盛京那年您過生日,十五爺送的那件兒?」
「是啊。」大玉兒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我記得你一直說這顏色和花樣雅致,想你是極其喜歡的。」
「格格,這禮物太重了,奴婢萬萬不敢接受。」蘇茉爾慌張的跪地,連連叩頭。
大玉兒伸手將她扶起,淡淡的笑容未曾退去半分,「你我情同姐妹,這有何不妥?蘇茉爾,我只求你記得一件事兒,往後不管宸妃娘娘做什麼,你都不能為了我強出頭。我是她的妹妹,無論她想要什麼我都應該讓著她,幫襯著她。」
「格格……」蘇茉爾眼眶微紅,卡巴著眼楮看著大玉兒,良久才重重的點點頭,算是答應。
盛京沈陽的三月,並未見多少溫暖,春風中依然夾雜著陣陣刺骨的寒意。青玉捧著手爐在阿特禮的陪同下懷著忐忑的心才剛買進關雎宮的大門,就被海蘭珠尖銳的叫聲嚇了一跳。
「她竟敢這麼說?」隨著瓷器落地而碎的清脆響聲,海蘭珠拔高了一個八度的聲音傳入了青玉的耳朵。
「看來咱們來的不是時候。」青玉收回已經踏進門檻的左腳,準備要帶阿特禮打道回府。
可好巧不巧的一個轉身,竟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還沒來得及發火,那團耀眼的明黃色已將她的怒火轉成了恐慌。
「臣妾恭請皇上萬福金安。」青玉福身,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
過去她對皇太極是敬而遠之,可自從他登基以來,她見他竟像是如臨大敵。總覺得他陰翳的眼神看向自己時,總是帶著幾分敵意。
「弟妹快快請起。」皇太極少見的和藹,伸手拉了青玉一把。「怎麼不進去?來了又走是何道理?」
青玉垂著頭,並不想抬眼去看皇太極那雙深邃到讓人覺得恐怖的雙眼。「回皇上話,臣妾怕是來的不妥,宸妃娘娘這會兒怕是有事處理。」
皇太極眉頭微蹙,抬頭向里面望了望,之間海蘭珠叉著腰站在廳內,正高聲的數落著什麼,跪了一地的奴才們,沒人趕出半點動靜。
「蘭兒的脾氣真是越發的暴躁了,她肚子里的這個小祖宗看來是個像小十五一樣調皮的主兒。」皇太極扯扯嘴角,一臉苦笑,「弟妹且同我一道進去吧。」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拉了青玉向里走去。
沒事兒提多鐸做什麼?他的兒子怎麼就像多鐸了?青玉不滿的在心中大翻白眼。暗叫倒霉,踫上海蘭珠大發雷霆,她此行的目的只怕是多半不能達成了。
見皇太極入宮,眾人慌忙請安,只海蘭珠嬌呼著撲到皇太極懷中,「皇上,您得替蘭兒做主。」
嘖嘖嘖,真是肉麻之極。青玉一面鄙夷的看著海蘭珠,一面看著皇太極滿眼溫柔的看著海蘭珠問︰「是誰惹我的蘭兒這麼生氣?」
「還不是那個蘇茉爾。」海蘭珠扯出蠶絲手帕,作勢擦了擦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淚,「平日里她就不敬重著我,如今竟賭咒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來。」
「怎麼回事?」對于賭咒自私這種事,皇太極向來諱莫如深。臉色唰的沉了下來,看著讓人膽戰心驚。
「都是女人家的事兒,皇上倒也要問的這麼仔細?」今兒的關雎宮到真是熱鬧,海蘭珠還沒等好好告上一狀,才剛剛趕到門口的哲哲便先其一步開了口。
「我只是怕蘭兒受委屈罷了。」皇太極拍拍海蘭珠的手,轉身坐在軟榻上。
「能在皇帝面前訴苦的人,怎麼能受了委屈?」哲哲撇撇嘴,隨即坐到皇太極身邊。全然不理會海蘭珠明顯漲紅的臉,看向青玉,「進宮來怎麼不去我和你玉姐姐那坐坐?哪個竟把你教的這般不像話,學會了趨炎附勢?」
哲哲的話說的未免太刺耳,別說青玉臉上掛不住,就連皇太極和海蘭珠也一並的白了臉。
「姑姑這話說的好沒意思,」海蘭珠臉色慘白,直了直身子,「到我這來怎麼就是趨炎附勢了?難道我就不是青哥兒的姐姐了?」
「我只是要提醒青哥兒,別迷了本性。」哲哲面不改色,指桑罵槐的言辭讓青玉听著如坐針氈。
真是倒霉,不過是來要兒子,如今到怎麼卷入了宮中女人的斗爭中。
「姑姑……」
「好了好了」皇太極听不下去,將手中茶碗一擲,看向哲哲的眼眸中帶了幾分無奈和憤怒。「鬧夠了沒有?你如今說話怎麼這般尖酸刻薄?難不成你也容不得蘭兒?玉兒是你的親佷女不假,可蘭兒也是。你就不能讓著她?」
「我只怕太寵她,她忘了自己曾經是科爾沁的格格,忘了自己叫哈日珠拉,忘了自己的親妹妹是永福宮的莊妃。」
哲哲的怒氣並不比皇太極少幾分,夫妻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中有濃重的火藥味在迅速蔓延開來。
每次眼神對戰中,失敗的總是皇太極。尤其在這種眾目睽睽的情況下,他自然要彰顯自己的君子風範。
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轉頭看向青玉,「青哥兒,你今日進宮來,可是有事兒?」
青玉的思緒依然還沉浸在交戰的場面中,忽然听見皇太極叫自己,不禁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回道︰「臣妾听聞宸妃娘娘身懷六甲,怕多尼在宮中添亂,特意前來接他回府。」
「這幾日,我也正想要著人將多尼送回府中,你今兒自然來領了,就帶他回去吧。」皇太極無力的擺擺手。
青玉如獲大赦,連忙口頭謝恩,不理會海蘭珠眼神中的不滿,和語氣中的不舍,迅速和老嬤嬤去了偏殿,自帶多尼回家。
青玉抱著多尼,在踏上馬車前,抬頭看了一眼萬里無雲的天空,喃喃道︰「怕是要變天了。」
「這天怎麼瞧著也不像要變天的樣子啊。」阿特禮不明所以的抬頭瞧了瞧,碧藍如洗的天空中連一片雲彩都沒有,怎麼就要變天了?
「瞧著吧,暴風雨就要來了。」青玉嘆息一聲,登上了馬車。
懷里的多尼,正安穩的睡著。青玉輕輕的拍著他,哼唱著和多鐸才學來的兒歌。
四月,多爾袞帶著朝鮮質子歸朝,朝廷竟然安靜的嚇人,連一場慶功宴都不曾為他舉辦。
多鐸下朝後,不滿的將朝珠一扔,坐在青玉身邊,奪過她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皇太極未免太摳門兒了,我哥在戰場上拼死拼活,他不給予賞賜就算了,竟然連慶功酒都不擺上一桌。」
「慢點,別嗆著。」青玉搶過茶杯,捋著多鐸的後背,「十四哥還沒說什麼,瞧你氣得什麼似的。皇上興許是太忙,還沒來得及賞賜,你也至于這般生氣?」
「哼,還不是揪著我哥和玉姐姐小時候的事兒不放?他不說難道別人就不知道了?」多鐸依然憤憤不平,「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就那麼小的心眼兒。我若也像他那般較真,豈不是要活活拔了豪格的皮?」
青玉眸光一閃,有些責備的盯著多鐸,「你不小心眼兒?不小心眼又拿出豪格來說什麼?原你也是抓著這件事不放的。」
「不是,不是……」多鐸慌忙擺手,正要解釋,可外面吉爾格的大嗓門卻打破了這一切。
「王爺,王爺,永福宮差人來了,永福宮差人來了」
「這麼晚了,玉姐姐著人來做什麼?」多鐸疑惑的看向一臉不安的青玉。
「果然,真的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