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是暴雨連天,電閃雷鳴,分不出天和地。
地下室里,外面的雨聲幾乎被完全隔絕了,分外地安靜。
這雨什麼時候才會停呢?亞瑟握著向晚晴的手,從見到她的時候起,他就一直沒有放開過她的手,而向晚晴也沒有掙開他。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這是少見的。兩個雖然是戀人關系,感情也很好,但都不是那種喜歡時時刻刻粘在一起親親熱熱的人,但現在,即使是一秒鐘,他們也不想放開彼此的手。
向晚意雙腿盤膝而坐,仿佛沒有骨頭似地靠在向晚晴的另外一邊肩膀上,打了個哈欠。他倒是一副什麼事都不擔心的樣子,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高個子頂著似的。
約翰當然是絕對不會浪費這個大好的良機。
他坐在神情郁郁的潔身邊,安慰著她。潔跟哥哥艾德完全聯系不上,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十分擔心。約翰吼女孩子向來是很有一套的。不到一會兒,心情不好的潔就破涕為笑了。這會兒,約翰正拉著潔,裝模作樣地在給她看手相呢。
「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當暴雨襲擊了人間的時候,饒是全副武裝,戴維的手仍然微微顫抖,防毒面罩下的臉紅如果有看到,會發現是驚人的蒼白,他對著對講機呼叫著。
「比莉、比莉,我感覺雨要進來了,我會因為輻射而死的。我會呼吸慢慢衰竭,皮膚開始潰爛,我再也見不到你和孩子們了,比莉……」
比莉揉了揉發疼的額際。
「听著,戴維,你是最棒的。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只想著肯恩,你能做到的。」
比莉語氣里的鎮定讓戴維緊張的神經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對,就是這樣,現在,踩油門,加速」
戴維重復著比莉的話,狠狠地踩了一下油門,車子一下子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啊」「啊」,戴維的嘴里不斷地尖叫著,不過,總算他的救子之旅有了實際的進展了。戴維一路前進著,直到,前方兩輛撞在一起的車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戴維搓著手。
「怎麼辦?路被擋住了,得繞過去。想想,要怎麼樣才能繞過去呢?」
最後的結論是,無論怎麼繞,都不可能繞過去,其他幾條路,遠還不說,而且,方向也不對,通過羅泊城的路就這麼一條。
「要不,就這樣直撞過去,也許能將車撞開?」
戴維想著不需要下車就能夠通過的方法,無奈似乎不是個好主意。最後,想到肯恩,想到比莉,戴維終于鼓足了勇氣,決定下車將車開到一邊。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開了車門,推了開來,將手伸出了窗外,剛一伸出去,就立馬收了回來,嘴里還不停地驚叫著。
「是雨,是雨」
又花了十分鐘,戴維才勉強又伸出了半只腳,照這個進度下去,只怕等他下車,起碼得花三四個小時了。
就在這時,擋在前面的車門被推開了。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走來,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滾在了地上,又艱難地爬起來,不過,還在跟他第二條腿奮斗的戴維是沒有看到的。
直到,虛弱的呼聲穿過暴雨,若有似無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爸爸,是你嗎?」。
「肯恩」
戴維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急切地抬起頭,在車燈的微光下,一下子就看到了正蹣跚著朝這邊走來的肯恩。
是的,那就是肯恩。
雖然只是一眼,雖然光線暗的完全看不太出來。
可是,戴維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了,在這個鎮上,有著這種獨一無二的完美的運動員體型的除了他的肯恩,再也不會有什麼人了。
戴維再看看腳底下的泥濘。
「該死,該死」
他連聲咒罵,卻還是眼楮一閉就跳下了車,然後,沖了過去。
「肯恩,不要怕,爸爸在這里。」
一個非常不給面子的聲音這樣說。
「爸爸,你的方向錯了。」
不過,他這話提醒得貌似有些遲了,戴維一頭栽到了旁邊的草地上,他趕緊坐了起來,隨後,又是一陣詛咒從他的嘴里冒了出來。
戴維皺著眉頭,忍著惡心爬了起來,又朝肯恩沖過去。
這一回,他總算是順利地沖到了肯恩的面前。
他低咒了一聲,手卻毫不遲疑地將自己身上的防毒面具和雨衣月兌了下來,往肯恩的身上套。
「爸爸,你干什麼啊?我才不要戴這麼丑的玩意兒。」
肯恩不滿地看著戴維。
剛才一看到那開了車門,半天連個動靜都沒有的樣子,肯恩一下子就百分之百的肯定,這絕對是他家老爸來了。雖然對老爸竟然會在這個大雨天外出,肯恩頗感意外,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戴維是多麼不願意在下雨天外出了。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開家長會,比莉去城里公干,不能出席,所以,只能戴維去了。本來一切好好的,可那一天下雨了,結果戴維死也不去,害肯恩丟臉死了。還好,老師們大多也都知道他是那個古怪潔癖神經質醫生戴維的兒子,只是對他投以了同情的目光,沒有懷疑他隱瞞家長。
「穿上,穿上。」
戴維卻不管那麼多,一個勁兒地往肯恩的身上套。
肯恩嘆了一口氣,還是穿上了。
雖然遜斃了,可是,不依著這個神經質的老爸,只怕他會一個勁地糾纏在這上面。戴維的固執也不是一般的,而肯恩自認為比不過他。
見肯恩听話地穿上了雨衣,戴上了面具,戴維笑得開心極了。
又自己回車子里套上了另一套學這才跟肯恩去將車子里的另外兩個不能動彈的人動了過來,碧茜的腿似乎骨折了,而丹尼爾卻是頭被撞破了,肯恩用車里的急救箱簡單地給他包扎了,血已經止住,人卻還暈迷不醒。將這邊車里的人全都解決了,戴維和肯恩又去看另外那一輛車里的人的情形,砸開車窗玻璃,將人搬了出來回到自己的車里之後,戴維才驚訝地叫道。
「蓋文?」
雨一直一直下著,沒有停歇的跡象。
經過了這樣的一天,向晚晴也很累了,從亞瑟的口中得知孩子們都已經獲救之後,她的心更是放了下來,臉上就露出了疲累之色。
亞瑟伸出了手,將向晚晴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命令道。
「睡吧」
「你呢?」
亞瑟沒有回話,只是命令道。
「眼楮閉上。」
向晚晴一笑,閉上了眼。這個男人,心疼她就不能好好地說嗎?靠在亞瑟的肩上,他的身體並不溫暖,手也總是涼涼的,即使是在夏天。可是,很安心,很舒服,睡意一下子就來了,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無憂無慮,她知道,有身邊這兩個男人在,她一定不會有事的,沒有什麼需要她來擔心的。
所以,蹬蹬地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時,向晚晴仍然沒有醒。
她的嘴角往上彎,似乎是在做一個好夢似的。
是一個好夢。
她夢到了一場婚禮。
里面的新娘子好美,穿著白花的婚紗,場地被布置得漂亮得好像夢境一般,來的人更是人山人海,她看到了那個新娘子的臉,同她一模一樣,她的臉上帶著笑容,應該是幸福的吧,可是,向晚晴卻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想哭了。
她的淚落到了亞瑟的肩上,濕透了亞瑟的襯衣。
亞瑟微微皺眉,卻听到了腳步聲。
他輕輕地讓向晚晴靠在了牆上,向晚意早就無聲無息地來到了樓梯下面,手里的槍掏了出來,動作迅速地叫約翰都不曾發覺過他是什麼時候到那里的。而且,他站在那里時,就好像是一個物品似的,若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發覺不了那里原來還有一個人。
約翰的頭皮有些發涼。
這向晚意究竟是什麼人?
亞瑟的動作也不比向晚意慢多少,但他的潛伏功夫顯然不及向晚意,約翰的動作也不慢,剛才曾經上演過的一幕又上演了。
這個時候,寧可小心一些。
畢竟,那樣的凶徒,能出了兩個,誰又保證不會有另外的?
地下室的蓋子被揭了開來,有人下樓梯的聲音。先是腳,接著是身體,然後是臉。看到熟悉的面孔,眾人的心這下放了下來。而潔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你怎麼會來這里了?」
避難所里,簡捂著鼻子。
她覺得她快要窒息了。
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多人在一起是這樣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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