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後,陸維揚只有陪福金回門那天出過宮一回,其余時間都窩家做宅男,好在有大小老婆們陪著,有兄弟走動著,臨近年關宮里節慶活動也多,日子也不覺無聊難打發,只是布耶楚克那兒一直沒能去探望,只隔三差五的打發人帶些東西去探望。奈何紙包不住火,任陸維揚再低調小心,消息還是逐漸在宮里彌漫開來。起初陸維揚並不在意,只當做不曉得,反正宮里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語素來多了去,只要沒被人拿實在了捅出去便不打緊。
又過了幾日,出去送東西的太監回來報說,塔穆巴家宅子外頭似乎有人盯梢,出出進進很是不便,陸維揚這邊還不待怎樣,秦緋已主動將布耶楚克接到了貝勒府,如此既掩人耳目,堵人口舌,又省了陸維揚擔心她物資缺短,居家無聊,陸維揚自是感激不盡,只是又不免疑惑。之前秦緋口口聲聲說著要是搞外遇定不輕饒,怎的對布耶楚克這事非但不炸毛,反倒還如此關照?
冬至前眾宗室進宮行禮,陸維揚特請了秦緋家兩口子到院中賞梅花,不料秦緋看到陸維揚和多西琿言語眼神你儂我儂卻不樂意了,借故把陸維揚單獨喊進屋中道︰「我原是看在你和布耶楚克不為規矩束縛,自由婚嫁的面子上幫你們的,你倒是會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嘛,氣死我了騙用我的人道主義支援我回去就把你那什麼星魅兒趕出去。」
看秦緋是真上了火氣,以她的性子,既然放出了話,把布耶楚克趕出去只怕是做得出來的,陸維揚低眉順眼的哀求道︰「阿沙明鑒,我和布耶楚克彼此確是真心的,您之前不也贊說,當年匆匆一遇,她事隔這麼多年還能情誼不減,千里迢迢跟到京城里尋我,單是這份執著和勇氣,就叫你很欣賞麼?她又沒有犯錯,你怎麼下得了狠心把她攆出去?」
「你和布耶楚克既然是真心相愛,那麼和你大老婆就只是人前逢場作戲咯?那好,你發誓永遠都不會踫她。你別告訴我你和夏小妞一樣,誰都傷不起。」
「話也不是這樣說的,我對布耶楚克真心,並不等于對多西琿假意啊。我對多西琿好,也並不妨礙對布耶楚克上心啊。」
「愛的最基礎條件是one-by-one,OK?」
「我是不能做到100%對一個人,但我發誓我對她們倆都是100%的用心……」
不待陸維揚說完,秦緋已氣得隨手抓起一個迎手就朝他砸過去︰「你妹這是什麼狗屁混賬道理?」陸維揚也不躲閃,任軟綿綿的迎手撞在自己臉上,語氣不變道︰「這個時代的規則就是……」
秦緋眼中含淚打斷道︰「你不要跟我扯什麼時代我不管這個時代的規則是怎樣的,你但憑良心遵守好你自己的規則」
陸維揚輕嘆一聲道︰「請問阿沙,您覺得我應該怎麼辦?皇父的拴婚是免不掉的,是讓布耶楚克空等了四年,任她自生自滅去,還是讓多西琿守活寡呢?她們都是善良可愛的好姑娘,這兩種情況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秦緋從後槽牙中咬出一句︰「你不必說得這麼好听。這個時代的人我扭不過來也就算了,你一個在新時代里生長起來的人,居然也墮落其中,你們這些男人除了沾花惹草還會想些什麼?」
「是,我知道一夫多妻是封建、是惡俗、是糟粕,但我既然能讓她們都幸福,那麼為什麼不呢?」
「幸福個鬼布耶楚克成天戰戰兢兢,連個指望也不敢有,我瞧不出她有什麼幸福的。你大老婆現在蒙在鼓里,等她知道了我不信她會覺得幸福。為了一己私欲,傷了兩個人的幸福,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陸維揚本是將心中一片赤誠坦言,不想卻被秦緋歪曲成「一己私欲」,不免冒起火來,氣得嘴唇直顫,胤見叔嫂兩個進屋後半天不出,便差了人來瞧,秦緋用滿語扔下一句︰「既然錯不在她們,那麼我也只能罰你了。在你做出妥當處理前,你休想再見著布耶楚克」然後憤憤離去。陸維揚極想質問一句︰「她是我的人,你憑什麼?」但礙于有下人在,也只能生生忍住了。
秦緋出屋後也不再逗留,拉上胤往夏添院里去了,陸維揚煩悶的在屋里轉著磨,猛一回身瞥見四喜毛躬著身子立在門外,不由得大喝一聲︰「做什麼?」
小喜子本就戰戰兢兢的,被主子一吼,愈發顫顫巍巍道︰「回……回阿哥的話,娘娘、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陸維揚沒好氣道︰「哪個娘娘?」
「就是,就是德主子……」
陸維揚一听是母妃有請,焦躁之氣瞬即平復了下去,只罵一句︰「混賬奴才,連個話也說不清楚。」便大踏步出了暖閣。迎面踫著多西琿送了八哥八嫂,正折回來,忙換上一臉若無其事的微笑道︰「你先進屋歇一下,我出去一會就回來同你吃晚飯。」待出了院門,走在長街上才問道︰「瞧你這縮頭縮腦的樣子,母妃找我什麼事情呢?」
小喜子苦了臉答道︰「星魅格格的事兒,不知怎的被德主子知道了,遣人將奴才拿去好問了一番……」
陸維揚鋒利的目光朝側面一斜,腳下步子不變道︰「你都說了些什麼?」
「奴才、奴才自然是什麼也沒說,可主子娘娘說她都已經曉得了,奴才若不從實招了,就送奴才去慎刑司……」小喜子說著抬袖抹了兩把淚,陸維揚已平了心火,知他衷心,不忍再責怪,又安慰了兩句。
德妃已拿實了八九分,陸維揚想來再瞞著自家額捏也沒意思,遂老實承認了。德妃一听就急了,這雖不是什麼欺君罔上、貪贓枉法的大罪,卻有傷名聲,勒令陸維揚送些銀錢去,自此同她斷了。陸維揚自然不願,但也不忍拂了母妃的意,瞧她干著急,回到屋中草草扒拉了兩口飯,便懨懨的歪在臨窗的炕上發愣。
禍不單行,福不雙降。塔穆巴趕在下鑰前差人帶進話來,說是布耶楚克有了身孕,請阿哥趕快拿個主意。眼下要將布耶楚克正正當當的歸入名下是不可能的,可晚了那孩子入不了玉牒,一輩子都只能算是私生子,這可如何是好?陸維揚听後但覺牙根都著火一般,煩躁得坐臥難安。
這時多西琿步履輕悠的走到陸維揚身邊坐下,盈盈道︰「爺,我有一個好姐妹,我們自小就立誓長大後要共侍一夫,如今我嫁了您,她還沒有人家,您說我這樣奏上去可妥當?」
陸維揚正心煩意亂,听正戳中他煩擾的事由上頭,只抓了迎手捂在臉上,翻了兩翻身子沒答話。多西琿也不在意,繼續溫和道︰「我那個好姐妹叫布耶楚克,不知太後皇父能不能恩準她進宮侍奉您?」
陸維揚心里猛的一跳,扯下蓋著臉的迎手問道︰「她姓什麼?」
「舒舒覺羅,杭州人。」
陸維揚驚得坐起身直問道︰「你認識她?」
多西琿微微搖頭道︰「不認識。」
「那你怎的……」陸維揚說著心虛起來,半低了頭略略偏向另一側,喃喃道︰「我不是有心欺瞞你……」
多西琿握了握他的手道︰「爺,我知道,我不疑您的。這事以及讓人傳得沸沸揚揚的,哪日被人揭出去還成了個錯處,不如讓它變得名正言順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陸維揚心頭一暖,感激之情難以言表,怕她瞧見自己眼眶濕了,又側了側頭,多西琿斂了些笑容道︰「我想了半日,只想出這麼個說辭來,爺您別嫌棄……」說著聲音便弱下去,握著他的手也抽回去,擰著衣角。
陸維揚哽咽不能言語,只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滿心里是感激、是羞愧。雖然對秦緋說的那番話出自內心,但並不代表理直氣壯,特別是面對嫡福金的大度解意,陸維揚更是羞得無地自容,但眼下也唯有這麼一個法子,陸維揚只能耐著慚愧與多西琿細細商議一番。
納妾本不是什麼大事,且布耶楚克的父親雖是地方大員,但放京城里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官,用不著考慮什麼權利格局,是以這事比較順利的便成了。不知原委的人都贊十四福金與金蘭情真意切,听到些內情的都夸她賢惠大方。
夏添不是八卦的人,之前听到些風影也並未在意,當听到陸維揚親口證實時,詫異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待稍平了心緒,忽的明白了送萌忻回家那日,在東城踫見陸維揚的緣由。洛青顏自從草原回來後,和陸維揚就鮮有私人來往,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是大吃一驚,雖然大學時陸維揚總有不少曖昧對象,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維揚竟會和賈璉一般偷娶「尤二姐」,只希望多西琿別是個王熙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