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遠因著得了這樣一個機會,哪能不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便回家後拿出自己存的幾捆上等的絲線出來,按自己染線的方子去配了染料來。他媳婦兒瞧他好端端的拿出幾捆線要染,還以為他要敗壞東西,忙問他要做什麼?劉遠便跟屋里的說了。那媳婦兒自然不願意丈夫錯失這樣一個好機會,而且這東家又是表姑的夫家佷女,想來也會對自己漢子格外高看一頭的。便幫著自家夫君忙活起來。
那劉遠有媳婦做幫手,便連著兩日泡在家里後院的小倉房里鼓搗個不休。染出了紅白藍青黃幾種顏色。劉遠媳婦因近日正在家里趕繡個手帕,便求著丈夫再給染出個寶藍色來繡翠鳥。這寶藍色向來比較難染,弄深了便成了黑藍色,弄淡了便成了青藍色,而且劉遠手中買來的染料又不是南邊上等的貨色,因此染出來那顏色便不很純正。
劉遠偏是個行事較真兒的人,見那線顏色染得不純正便不滿意,又心疼那糟蹋了的絲線,便想起慣用的新絲線沾水就掉色的老毛病,便叫媳婦兒新燒了熱水淘洗了半天,想去年那顏色重新染來,誰知那髒兮兮的顏色卻愣是幾乎半點沒掉色。劉遠覺得奇怪,這一問之下才明白原來他媳婦燒水時不小心將存著準備腌菜的海鹽打翻在鍋里,也沒敢吱聲,卻意外的弄出這個效果。劉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用海鹽來定色的效果居然最佳,且對原來的顏色幾乎沒有什麼影響。
這一發現還是原來他也不知道的。劉遠十分高興,次日便一早來溫氏家找表姑陪他一起又去了樂府里匯報情況,並交了染的五種顏色的絲線。顧文琪這日還沒有離開,小桃便約著她一起來瞧那繡線的質量,畢竟這生意是四人合伙,光她一人獨大說得算可不太好。結果兩個人瞧著半天,只覺得比市面上賣的絲線好得多了,只是比小桃那盒七十二色的稍遜些。
小桃便叫丫頭去林氏房里把那盒子七十二色的絲線取了來給劉遠瞧,又問他能不能染出這樣效果的繡線來。劉遠接過一看便笑了,道是這七十二色的絲線就出自南邊他原來東家的染坊,這是絲線里最上乘的一種,原料也是用最好的蠶絲和最好的染料染制成的,只要買來上等原料,他便可以染出一模一樣的來。
小桃不由得喜出望外,那個南邊的老板真是不識貨,放著這樣好的掌櫃的卻把他趕了出來,倒成全了自己的生意。這算不算得她佔了大便宜呢?小桃竊喜之余,便敲定了自家染線坊就由劉遠來管理,任命他為繡坊的管事的,大小事情除了跟自己和三位東家匯報之外,其余都可由自己作主。小桃這樣放權下去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對于染線一事自己和另外三個姑娘都是外行,而劉遠卻是個內行而且還是個高手,自己這個外行自然不能太托大管理內行,只要把握住進貨出貨的事情就是了。剩下的染線的具體操作和管理,那就由劉遠這個內行來操心就行了。
小桃跟顧文琪便商量定了拍了板兒,當下便問劉遠在南邊的工錢是多少?劉遠見小桃雖是個年輕姑娘但說話辦事甚是利落,便沒有隱瞞說了,在南邊舊東家時是一月五兩銀子。
小桃听了,便跟顧文琪咬著耳朵笑道︰「文琪姐,咱們給他多少工錢合適?方才瞧了他的手藝,確實是很不錯的,我估量著怎麼著也得比那邊兒的東家多給些才好?你出個主意啊?」
顧文琪哪里做過買賣,自然就更不知道這工人的月錢如何給才合理,她也知道小桃手底下好幾家鋪子,這工錢該給多少自然是了熟于胸的,只是敬著自己也是股東之一,才禮貌的問自己一聲,顧文琪便笑道︰「小桃妹子,我又不懂這里面的道道兒,你是做老了生意的人了,我們自然听你的。你決定就是了,我只等著年底分紅其它的任憑妹子做主就是。」
小桃笑了笑,這才向劉遠道︰「那麼從今兒起劉管事就是我們染線坊的人啦,這工錢我便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包早中晚三餐,每日里辰時上工,酉時下工,早中晚各有半個時辰的吃飯休息時間,剩下的時間便賣力氣做事罷。若是到了年節,也有紅包封賞,也可以領份節禮,不過是米面肉魚之類。還望劉管事不要嫌棄微薄才是。」
劉遠方才一听小桃給他一月十兩銀子的工錢時,早已呆了,他以為頂多這位王妃東家能給他在南邊的工錢持平就差不多了,結果這一下就翻了一倍,而且還管三頓飯,這就省了家里多少嚼谷?還有年節分的禮和紅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這管事的自然是最厚的一份了。當時喜得恨不得馬上就上工,一個深深的長揖做下去,道︰「多謝東家的提攜,劉遠自然盡心盡力,絕不懈怠。」
行完了禮,便問小桃何時開工?小桃便告訴他京郊外的作坊正在蓋建,這段時間里便讓劉遠細想了所需要的工具絲線和染料,還需要多少人手都列出單子來,自己好叫人去南邊兒統一配足貨做好準備。劉遠一一應了,答應明日便拿了單子來讓小桃過目。
小桃滿意點頭,又跟伯娘溫氏說道︰「伯娘,咱們這作坊若是開張了,同時也得在城里開家繡線店鋪,我已著人去找李牙儈去幫忙尋家合適的鋪子,還想招幾個賣線的媳婦子,伯娘可有好人介紹?要那機靈聰慧長眼色的,最好是對繡線搭配顏色有些經驗的。」
溫氏聞言笑道︰「四妞兒你問得巧了,我倒有兩個人正合適。一個便是這劉遠家的媳婦兒,另一個便是我娘家一個表佷女,這兩個都是女紅極好的,那繡的東西使的顏色就跟別人的不一樣,瞅著就鮮亮好看,而且劉遠媳婦和我這表佷女都是靈透人兒,說話嘴兒又討巧,做這個最好不過了。」
小桃心想劉遠既是染線的,他的媳婦整日耳渲目染的自然于顏色一節比別人靈透些,想來配起繡線來也比別人配得周到。便問劉遠的意思,劉遠攀還攀不上呢,哪里還不願意,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只笑著說道︰「東家,我家里那婆娘哪里有表姑說的那樣好,不過是從小繡活兒做得多了,又嫁了我之後擺弄多了各色繡線,比常人對這線的配色質地都略通些,別的不敢說,若讓她賣這繡線,我可打保票管保比別人強些。」
小桃听了笑道︰「那就好,明日就讓你媳婦來我這兒我瞧瞧。等李牙儈找好了店鋪,便讓她帶著人去收拾屋子,我再派人去打些貨架子之類的。方才伯娘說的那表佷女也一起來罷,橫豎咱們都是扯絲拉線的親戚,若是她們兩個做得好,日後便讓她們兩個來管著鋪子也就是了,我也少操點心。」
溫氏和劉遠都高興得很,劉遠便辭了回家去寫進貨單子,順便告訴自家媳婦這件好事兒。溫氏又讓小桃留了說了會子話便去找林氏聊天去了。這劉遠回家跟自家媳婦說了東家的安排,她媳婦劉氏也十分興頭兒,便在幾件出門的衣服里扒拉開來,想找一件齊整的明日穿著去瞧瞧這位王妃東家的風采。
這邊,劉遠細細琢磨了寫了一長串染線必用的工具原料,第二日便帶著自家媳婦自去樂府見小桃。因門房早听小桃房里的丫頭說了要來兩個人,便直接讓個小廝引著去大廳里見了小桃。小桃接了劉遠列的進貨單子,便問這些原料在京城有沒有的賣?
劉遠便說道︰「東家,這原料在咱們京城里有卻是有的,只是比南邊兒賣的貴些,而且質量也不相等。就拿這絲線還說,這南邊光是不同質地的絲線便分十幾種,粗的細的軟的硬的,各類都十分齊全。咱們這邊雖然也有,但是就沒有南邊齊全,而且染那金線銀線的染料咱們這邊兒我卻是不曾听說有賣的,這須得到南邊才能進到貨,而且價錢也能便宜不少。我倒有個想法,不如小的就親自跟著海船走一趟南邊兒,那里我原來做事時有幾家進貨的商家信譽不錯,貨品質量也是上乘的,我去一趟直接將第一批原料買進來,再跟他們講好以後便直接在他們幾家分別進原料,以後只按固定的日子讓他們伙計隨海船將貨運來,咱們再將銀票交與伙計帶回去便成了。」
小桃一听這主意甚好,便連連點頭,同意了劉遠的建議。正好自家堂哥樂叢的鋪子里也要進些貨品,小桃便準備讓樂叢帶上劉遠一齊往南邊去,又讓帳房支了五百兩銀子與劉遠帶著,進了貨物記了帳單,回來對帳便是。劉遠見小桃初次交待自己辦事,便如此信任自己,更想將這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讓東家高興自己臉上也有面子,便興頭頭的跟著帳房去領銀子,自回家去準備去南邊的一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