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菲跟隨莫辰抵達奧斯頓帝都摩丁堡時,正值黃昏日落時分。
蒼茫暮色中,一座巍峨的城市聳立在茫茫雪山中,青灰色巨石砌成的高大城牆在殘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靠近城門,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厚重的鐵門緩緩開啟,大批黑甲騎士涌了出來,列隊城門兩旁。
一聲呼哨,騎兵們整齊劃一地翻身下馬,對著騎著黃金飛馬、懷擁伊菲的莫辰單膝下跪,發出如雷鳴般的齊聲高呼︰「恭候殿下歸來」
莫辰睥睨千軍,散發著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他揮手示意眾人起身,然後催馬進入城門。
伊菲背靠莫辰坐在馬上,身體裹在莫辰的黑色大斗篷里。她用眼角余光打量兩旁的騎士,他們的氣質迥異于她曾見過的那些遠東士兵,冰冷,堅硬,沉默,猶如刀鋒般的銳利感,令人不由心生寒意。
進入城內,觸目而及的是一片黑色石頭砌成的街道房屋。和望京的華麗相比,這座城市顯得粗糙,甚至有些簡陋,但卻蘊含著一種堅韌的力量。
一百多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荒原,只有零星的游牧部落在水草肥美的時節來此放牧。後來,征服者腓特烈?奧洛林帶著他的軍隊從北而來,看中了此處的險要地形,于是就在最高的丘陵頂端用木材和石頭建築了他的第一座防御堡壘。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隨著奧斯頓成為遠東霸主,摩丁堡也發展成為遠東的第一大城市。
奧斯頓王宮矗立在城中最高處,層層疊疊的宮牆樓宇間,拔起七座高塔,俯瞰整座城市。凝固在天邊的血色殘陽,遠處冰雪覆蓋的山巒,頭頂黑藍色的天幕,構成一幅浩大深沉的背景,襯托出這座宮殿的冷凝和力量。
伊菲肅然,第一次,她深刻理解到為什麼姐姐一直視奧斯頓為頭號大敵。這是一個蘊含力量的國家,它立于天地之間,無視一切,充滿原始的擴張。
她抬頭望了眼莫辰,看見他凝望宮殿深處,似在沉思。伊菲知道他一定是在考慮黑斯廷的事情。兩人進入遠東境內後,莫辰本準備去黑斯廷,途中得到消息,他的軍隊已經擊敗教皇殘部,將黑斯廷團團包圍。教廷慌忙亮出白旗,派使者前來摩丁堡談判,莫辰當即決定返回摩丁堡。
顯然,莫辰並不準備趁勢滅了黑斯廷,且不說黑斯廷和奧斯頓的淵源,僅憑黑斯廷在遠東各國人民心中神聖的宗教地位,他也不願冒這個天下之大不韙。武力打擊僅僅是手段,他的最終目的是逼現任教皇退位,扶持一個听命于自己的教皇。談判桌上的對決,將決定最終目標是否順利實現。
穿過了一道又一道宮門,兩人進入內宮,莫辰下馬,然後抱伊菲下馬。天色已暗,兩排侍從提著宮燈,在正殿門前等候。一名看起來頗有身份的內侍官迎了上來,向莫辰躬身行禮,然後報告︰「陛下听說殿下歸來,特命小人來請殿下。」
他的聲音尖細,乍听有些奇怪,伊菲突然反應過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太監?藍雅宮廷是沒有太監的,她不由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幾眼。
莫辰淡淡地應了一聲,喚道︰「費德」
一人應聲出列,他四十多歲,面色白皙,穿著青色絲袍,系著銀腰帶,裝束和那傳令的內侍官有些相似,大概也是太監。
「帶伊菲小姐先去辰光殿休息,好生伺候。」莫辰吩咐,辰光殿是他的住處。
「是。」費德恭聲領命。
莫辰又想了一下,補充道︰「今晚就先安排在我的房間吧。」
盡管周圍的侍從一個個垂手恭立,伊菲卻能清楚地覺察到他們的驚異,當莫辰伸手輕撫她的秀發時,她感到他們的驚異更濃了。
「你先去休息,我拜見了父皇,就回來。」莫辰柔聲說。
伊菲揚起頭沖他甜甜微笑︰「我等你。」
沿著青石路,四名小太監提著宮燈在前照明,在費德的引路下,伊菲一邊走,一邊留心觀察四周。到處都是高高的厚重石牆,磨平的石頭鋪成的道路,連接各個區域。建築高大粗獷,幾乎沒有什麼奢華雕飾,連花木都很少。路上遇到一些宮人,見到伊菲一行人,皆垂手恭立兩旁,想必是見到太監手中的宮燈上描著「辰」字。
穿過一道拱門,對面走來幾人,遠遠听見裙裾窸窣、環佩踫撞之音,一名年輕女子走在最前面,見到費德,立刻迎了上來,詢問︰「費德,表哥回來了嗎?」。
那女子聲音急切,充滿了喜悅期待,伊菲不由抬眼多看了她兩眼。年歲和自己相仿,臉上畫著精細的妝,可以算個美人,一身繡花彩裙,掛著珠寶,和周圍莊嚴肅殺的氛圍相比,她的這身裝扮顯得有些過于隆重。
「啟稟萊娜郡主,殿下剛到,現在明光殿拜見陛下。」費德回答。
「哦。」萊娜流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她若有所失地望向遠處樓宇,忽然間瞟見伊菲,神色一變,盯著伊菲問費德︰「她是誰?」
費德一時間被問到了,他確實還不知伊菲身份,只知道她是莫辰極為看重的人。他略略斟酌了一下回答︰「這位乃是莫辰殿下的貴客。」
「貴客?」萊娜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伊菲,不顧費德的阻攔,徑直走到伊菲面前,以居高臨下的傲慢口氣問︰「你是什麼人?我表哥怎麼會讓你進宮?」
「這位是?」伊菲沒有搭理萊娜,而是詢問費德。
「這位是莫辰殿下的表妹,萊娜郡主。」費德心中暗暗叫苦,他深知萊娜性情刁蠻,暗戀莫辰,見到伊菲這個外來女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有些累了。」伊菲倦倦地一笑,那份透著倦色的溫雅可人,令身為宦官的費德也不覺心動,然而伊菲的下句話,卻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拜托你送這位表妹郡主到莫辰那里去,請莫辰回答她的問題。」伊菲對費德說,那淡然優雅的語氣仿佛在要求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這……」費德結結巴巴,他可沒膽子拿這事去找莫辰。
「你」萊娜氣得臉色發白,伊菲直呼莫辰的語氣更令她嫉妒,她不由破口大罵︰「你這個從哪來的野女人……」她的聲音嘎然而止,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令她無法呼吸,抬眼,只見伊菲正注視著她,那目光中的寒意令她心生畏懼。
突來的變故驚呆了所有人,費德望望萊娜,又望望伊菲,壯著膽子正準備求情,忽然一個圓潤優雅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萊娜妹妹不得無禮,這乃是藍雅的伊利亞大公伊蓮菲爾小姐。」
伊菲尋聲望去,只見一名紫裙女子在幾名宮人的簇擁下款款而來,她容顏美麗,帶著幾分英氣,衣飾簡單,卻透著沉穩大氣,令人不敢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