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心里有些尷尬。
這天癸一事,畢竟是女子專有的東西,誰知自己早沒來,晚沒來,偏偏在榮安堂的時候來了。
她當時身上又冷又疼,又眼見著那兩名黑衣宮婢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打死,腦子里又浮現尚食局藍尚宮門庭前的那一幕場景︰紫衣曳地的藍尚宮,手指頭都動彈不得的自己,被刑杖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身上、一點點沒了氣息的苗兒……
她受不了這樣的聯想,以至不但小月復疼痛,連腦仁都疼得厲害,才逃避似的任由自己人事不知,現在想來,那一時的難過躲開了,倒增添了新的尷尬。
比如,不知有多少人看見了自己那條血跡斑斑的裙子……
「不想了,不想了……」小狼見她面色青白,知道她又想起了當時的情形,連忙把她抱進懷里輕拍她的後背,「都過去了……」
「嗯……」蘇錦尷尬非常,又無言以對,只能從鼻腔里發出一點聲音,以示自己听到了。
好在,小狼雖然年紀輕,卻懂得女人天癸時不能做不該做的事兒——想必是問過太醫了?——只是安撫這蘇錦躺好,好好休息,見蘇錦不肯,知道她仍舊在擔心長的事兒,便道︰「他們想著里應外合,誰知外面的那些早被我的人收了,里面的孤掌難鳴,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被他們關在榮安堂?」蘇錦不懂。
小狼卻毫不在意︰「我不知道你在那兒,就知道你被那老賊婆藏起來了,不知去處——問那老賊婆,她還跟我談條件,要這要那……我面上答應下來,暗地里派出信任的人手出去尋找——居然真讓最該找到的人找到了。」
「哦~」蘇錦想了想,終歸還是決定,愛怎樣就怎樣吧。
反正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小狼又鏟除了何氏一族,大權在握,實在是可喜可賀的事兒。
「你別在這兒盯著我了,快回去準備準備——後天,你就要登基納後了。」
蘇錦要推小狼,小狼卻不肯,反而把蘇錦往床里推,蘇錦不明所以,自然不肯,他便干脆長臂一伸,輕輕松松的便把蘇錦抱了起來,放在雕花床的最里面,他自己也月兌了靴子躺在蘇錦身邊。
「別……」蘇錦嚇了一跳。
就算他現在大權在握,就算未來的皇後月娘跟小狼早有約定,這也太……
「別什麼?」小狼語氣強硬,「你能不能別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乖乖的睡上一覺,明兒哪兒也別去了,在屋子里好好歇息幾天,等沒事兒了再滿世界玩兒去,到時候我就不管你。」
「可是……」
「沒有可是,听話。」
「不能……」
「還說不能?」小狼咬著牙捏了捏蘇錦的兩片薄唇,「乖乖的,睡一覺,別再說話。」嘴上這麼說著,臉卻紅了。
蘇錦不是傻子,她察覺到小狼方才捏她的嘴唇時,那手指稍稍停頓了一下。
定然是他覺得那嘴唇也是敏感部位,自個兒倒先害了羞。
她只好安靜下來。
卻睡不著。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還是第一次夜里身邊躺著個男人——雖然那男人年紀有點小,還……還穿著衣服。
屏風外的燈燭還沒有熄,蘇錦偷眼去瞧,見小狼閉著眼楮,緊抿著嘴唇,枕著左臂側臥在自己身旁,空著的右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腰間,身體卻似乎有些僵硬,好像生怕踫到自己似的。
蘇錦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這小狼——平日膽子那麼大,今日真的躺在自個兒身邊了,倒周身上下都緊張起來。
「皇上……」蘇錦忍了又忍,終究還是開了口。
「別老這麼叫我了,叫點跟別人不一樣的。」小狼沒睡,蘇錦才一張口,他便開起了條件。
「……小狼……」蘇錦有些為難,但還是叫了。
「不好,不親熱。」小狼抗議道。
蘇錦有心逗逗他,便紅著臉叫道︰「哥……」
「嗯……這個也不賴,可是你上次說什麼‘兄妹**’之類的話,讓我心里有了陰影——這個稱呼也不行了。」小狼毛病倒多得很。
蘇錦也沒轍了︰「那你說怎麼叫,我都听你的。」
「真的?」小狼立刻睜開了眼楮,連眸子都是亮的。
蘇錦嚇了一跳,想反悔卻已經來不及,連忙支吾道︰「當然,如果你不說,也沒什麼……」
「我說啊,當然說。」小狼興奮的坐了起來,雙拳放在腰間輕握著,渾身上下都用著力氣,不像是要說話,倒像是要練功。
蘇錦被他逗笑,自覺的往里錯了錯,好給小狼留出多一點的地方,省得像方才那樣伸不開手腳,拘著難受︰「算了,別說了,明兒也是一樣的。」
「不行,今兒就是今兒了。」
小狼仍在運氣,卻總是說不出來,干脆轉向床外,揚聲像門外叫道︰「來人,酒來」
「噗……」蘇錦這次真的笑出了聲,「這還用壯膽兒啊?」
「壯壯膽兒。」小狼倒不害羞。
轉眼沐桃兒便用托盤托著一個小酒壇進來,酒壇邊兒上還放著兩枚精巧的玉杯。
沐桃兒紅著臉,低著頭,把那酒給小狼捧了上來。
「什麼酒?」小狼問道。
「回皇上,果酒。」
「換夜來香。」小狼揮了揮手。
蘇錦嚇了一跳,忙道︰「那個酒勁兒太大了,皇上就先用這果酒吧。」
小狼本不想答應,連手都抬起來要擺一擺了,抬眼卻看見蘇錦滿眼的關切……還似乎有些擔心,心里便明白了,點頭道︰「那酒放在床前,退下去。」
「是。」沐桃兒連忙照做。
等門再次關上,小狼便拿起那壇子酒,拍開了泥封,也不倒進玉杯里,直接對著壇子嘴兒就喝了一氣。
「慢點兒」
蘇錦哪里想到他會這樣?連忙起身把那壇子酒搶過來,低頭一看,早已喝了大半。
「沒勁兒,跟喝水一樣。」小狼紅著臉,打了個酒嗝兒。
蘇錦瞪了他一眼,把那酒壇子放回原處︰「就算沒勁兒,你一下子喝這麼多,這麼猛,那肚子還受得了?」
「受得了,我結實著呢……嗝……」話沒說完,小狼又打了一個酒嗝兒。
這次他真的紅了臉,連連向蘇錦道歉。
「沒事兒,你喝得太急了,任誰都會不舒服。」
「那我說了。」
「說什麼?」蘇錦倒忘了他為什麼喝酒。
小狼也不著急,只是紅著臉笑︰「你不是說,讓我自個兒說,你叫我什麼嗎?」。
「嗯,你說。」
「叫我……夫君……嘿嘿……」平日對什麼都毫不在乎的小狼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撓起了頭頂。
這樣憨憨的動作,蘇錦縱認識小狼這麼多年,都沒見他做過。
在蘇錦的印象里,小狼對什麼都毫不在意,跟自己開起玩笑來,也毫不遲疑。
她一直以為,這匹狼天生臉皮就比旁人厚些,因為他不願意在這些無謂的事兒上耽誤時間,一點不遲疑的直奔目標而去。
可是現在……
他居然像所有身陷愛情中的少年郎一樣,靠喝酒壯膽兒,只為了讓自己叫他一聲「夫君。」
蘇錦立時紅了臉。
她閉著嘴自顧自的躺下,不說話——她實在不好意思。
「說話不算數——」小狼也跟著躺下,頗為委屈的瞧著蘇錦,那雙水漾的雙眼因喝了酒的關系,更多了幾捆「秋天的菠菜」。
「好,我說。」蘇錦心里的某一處熱熱的,「你準備好了嗎?」。
「咳咳——」小狼一听來了精神,立刻認認真真的把自己整理了一番,「準備好了」
蘇錦掩口低笑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學著小狼方才練功的樣子運氣……
小狼越發期待……
蘇錦慢慢張開嘴巴……
小狼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我還沒準備好。」蘇錦終于說道。
「……」
小狼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咬牙朝蘇錦便撲了過去,恨恨的壓住她的手腳呵她的癢︰「你這個壞丫頭平日傻乎乎的,今日倒把我都哄弄了瞧我怎麼治你」
蘇錦邊笑邊躲︰「你平日精得跟個猴子似的,怎麼今兒倒犯傻了?」
兩人笑著鬧著,小狼的手便漸漸不安分起來,除了呵癢之外,那手背便有意無意的往前蹭,臉色越發的漲紅,剛剛喝過果酒的嘴巴里吐出的也不僅僅是帶著酒味兒的果香,還有極力控制著的越來越濃重的喘息聲。
蘇錦很快便意識到了,連忙用腳踹他︰「今日不行,今日不行」
小狼的身子頓了一頓,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忽然撤去全身的力氣,斜斜的壓在蘇錦身上一動不動了。
「小狼……」蘇錦推他。
他仍舊一動不動。
蘇錦輕輕嘆了口氣,努力了半天,才像蚊子哼哼般叫了一聲︰「夫君……」
「哎」小狼像是安了彈簧一般彈跳起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眼楮更是眯成了兩條細縫,「娘子」
蘇錦的鼻子都氣歪了︰「人家可憐你,你原來都是裝的」
「沒有沒有,」小狼雖然解釋得誠懇,臉上的笑容卻一點兒都不曾褪下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管怎樣,我這顆心總是真的。」
「油嘴滑舌。」蘇錦轉過身不理他。
小狼卻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似的,忽然壞笑起來︰「送你回來的時候,你那好弟弟的臉色可難看的緊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