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心里一動,連忙回過身來︰「我還要問你呢,你真的把他收服了?」
「那是自然,」小狼頗為得意,「我可從來沒在誰身上費過這麼大的心——別多想,除了你——自打他搬進甘露殿,我成日里想著法的引著他犯錯,再將他捉個正著,再大大方方的放過他……」
「切」
「別‘切’呀,你知不知道,要把假的做的跟真的一樣,讓戒心越來越大的他一遍又一遍的相信,當成真的來做,讓他不但不恨我,還得信服我,你知道有多難?還有……」
小狼原想解釋一番,但見說了半天蘇錦仍舊不搭理、不認同,便無奈的攤開雙手,
「你們姐弟情深,我這麼做你當然護著他,覺得是我哄弄他了——可要不哄弄他,我又怎麼收服他?不收服他,將來怎麼敢把這位子還給他?」
蘇錦這才明白小狼的用意。
原來,他是怕弘文做了皇帝之後,又把他在位時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
也算得上用心良苦。
算了,諸葛亮七擒孟獲不也是這樣用計的嗎?自己會不會對諸葛亮說「切」?
自然不會,因為那被擒的是孟獲,誰知道那孟獲是圓是扁,更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倒不問他為什麼臉色難看。」小狼平躺著,把雙臂抬起,胳膊肘交放在頭下,狀似無意的看著蘇錦,卻不錯眼珠的笑看她的表情。
蘇錦想起自己看向弘文,弘文著急忙慌的把頭扭開的樣子,苦笑道︰「不管為什麼,都跟我無關。睡覺。」說完便翻過身,背沖著小狼假寐。
小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歸還是閉上了嘴巴,只是靠近了蘇錦,一邊攬著蘇錦的腰,一邊把額頭抵在蘇錦的後背上。
——*——*——
皇上的親政大典,蘇錦也想看看。
這可是一輩子都難遇上一次的大事兒。
可惜,她只是後~宮里的一名宮婢,怎麼輪也輪不到她。
她還知道,月娘被小狼以皇後之禮從太極宮的正門熱熱鬧鬧的抬了進來,就住在麗正殿里頭,跟甘露殿只隔了兩條過道。
雖然小狼跟她說了,他和月娘之間只是交易,可是,到了皇帝大婚的當夜,蘇錦才明白,自個兒根本沒辦法不在意。
即使是交易。
最讓她難過的是,沐桃兒跟她說,悅公主發了一場高燒,然後便啞了,說不出話來了——而且,不止現在,只怕以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怎麼回事兒?」蘇錦隱隱覺得跟自個兒有關系,卻不願意實打實的往那邊想——因為,她只要往那邊一想,就難受的恨不得自個兒代替悅公主啞了……
「誰知道呢,還是常去太醫院辦差傳話的小順子說的,據太醫院的御醫說,悅公主感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燒——小孩子發燒原也是常有的事兒——燒退了之後,嗓子便啞了,聖慈太後氣得革了兩個御醫的值,都無力回天。」
「我想去瞧瞧她。」蘇錦說著,就懵懵懂懂的站起來往外走,卻一把被沐桃兒拉住。
「听說聖慈太後怕悅公主難受,不準別人探視呢,連跟悅公主要好的霽公主都被攔在外頭了,更別說咱們。」
「就算是發燒,又怎麼會燒啞了?難不成也沒人查查,就這麼黑不提白不提了?」蘇錦有些著急,不知是為了悅公主,還是為了自個兒。
「這宮里頭不就是這樣?你也別管別人了,自個兒小心點兒就成了——現如今,你才是處境最危險的那一個。」
蘇錦明白,沐桃兒指的是月娘。
可她還是沒法把腦子從悅公主身上收回來。
別人……
別人能跟悅公主比嗎?
悅公主好歹是聖慈太後的養女啊
是她的親佷女啊
難不成,就是因為她差到是悅公主把他們的計劃透漏給自個兒了,就把這個只有五六歲的孩子變成啞巴?
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啊
虧得平常還笑模笑樣的……
蘇錦的心情非常不好。
因為天癸,也因為小狼大婚,更因為悅公主再也不會回來的聲音。
同時,她還得惦記著自個兒——那位表面上笑容和煦的聖慈太後,連自個兒的親佷女都能這樣對付……
還不知會怎麼對付自個兒呢。
就算小狼親政了,又大權在握,這後~宮的事兒,還是太後和皇後說了算。
看來,自個兒以後得加倍小心了。
——*——*——
月娘並不住在甘露殿,可弘文還是在小狼親政之前便搬了出去。
據沐桃兒說,是搬去了東宮。
這大胤朝的東宮不知道安靜了多少年,從老皇帝登基開始便開始人丁寥落,僅有的幾名皇子也因大婚而擇府另住——對,從那時候開始,東宮就空著。
直到小狼來了,才在那兒住了三年,後來便搬進了甘露殿,那里又空著。
現在,好容易又有弘文搬了進去,算是又有了點人氣兒。
當然,這些事兒對蘇錦來說,除了心理上感覺有些不同了,並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反正弘文即便住在甘露殿,也沒同她說過半句話。
倒是月娘,對蘇錦的生活產生了實實在在的影響。
人家是皇後,想叫誰過去說話,誰就得過去說話。
蘇錦不願意去,她一眼也不願意看見月娘,可還是得去。
她忽然有些後悔了,兩世為人了,怎麼還讓自己處在這麼尷尬的境地上。
這是個教訓,可惜沒法子重來。
她是在過日子,不是在寫小說。
寫小說,寫錯了,還能汲取教訓下本不要這麼寫;過日子,錯了就是錯了,根本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剛一走出甘露殿的大門,她就看見了著急忙慌往回趕的福公公。
蘇錦朝他問好,福公公先是點頭還禮,隨後便笑道︰「听說皇後娘娘召蘇管事覲見,皇上得了信兒,讓雜家陪著蘇管事去。」
這信兒得的倒快。
可是蘇錦卻只是搖頭。
「福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今兒到跟著奴婢去見皇後……這不是……」蘇錦為難的笑。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是,任誰都猜得出來,後面的話是︰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沒有,」福公公立刻笑著解釋,「麗正殿人手不夠,皇上早想給送過去兩名宮女,可惜一直忙著,不得閑——這不今兒身邊不缺雜家伺候了,雜家就趕緊著給送過去,免得耽誤了皇後娘娘使。」
哦,連托詞都想好了。
只是,你幫得了這一回,下回怎麼辦?
「難得這回這麼巧,那就有勞福公公了。」蘇錦福身施禮。
可不是,要是回回都這麼巧,那就真的不是巧了。
于是,蘇錦和福公公在前,沐桃兒和福公公隨侍的太監小鐘在後,一同去了麗正殿。
等進了正殿大門,蘇錦抬眼一瞧,心里便涌出一股熱流來。
二妞。
身著統一宮裝的二妞立在一個富華刺眼的女人背後,老老實實、面無表情的站著。
直到看見蘇錦,她的眼楮才亮了一亮,卻也迅速的暗了下去。
沒錯,這不是認親的地方。
要見她的,是端坐在二妞前面,儀態萬方、雍容華貴的皇後月娘。
她還像從前那樣美,眉心的美人痣上貼了一朵紅艷艷的梅花,整個人顯得鮮活了許多,也美艷了許多。
月娘原本的臉色並不是特別好看,雖然施著淡妝,卻仍舊顯得有些許蒼白——蘇錦記得,從前在人牙子的車上,她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膚色白、美人痣、傲氣十足。
此刻,膚色在美妝下顯得比從前好了些,美人痣也成了梅花妝的點綴,就連那傲氣都一丁點兒都沒了。
看見蘇錦,她甚至主動朝蘇錦投過一個燦爛的笑容,甚至坐直了身子,等著蘇錦上前拜見。
身為當朝皇後,能對奴婢如此,在旁人眼里,定然要以為這奴婢不知有多被主子所喜愛了。
這不是蘇錦拿腔調的時候,她立刻緊走幾步向月娘施禮道︰「奴婢蘇錦,拜見皇後娘娘。」心里卻已經做好了被月娘施下馬威的準備。
興許,月娘會故意喝茶啊,說閑話啊什麼的,偏偏忽略了她,讓她就這麼跪著,耍弄夠了才讓她起來。
可是,月娘偏偏沒有。
她笑盈盈的招呼蘇錦平身,這才抬頭看向蘇錦身後的福公公。
福公公立刻上前︰「雜家參見皇後娘娘——皇上體恤皇後娘娘初來乍到,用人不便,便囑咐雜家早日給您送過兩個合用的宮婢過來……」
「哈」月娘純真的揚聲一笑,立刻指著蘇錦道,「哀家喜歡這丫頭——就要她了」
「不可,不可……」福公公連忙擺手,「蘇管事既是甘露殿小廚房的管事,又兼任幼膳房的掌膳……只怕早就分身乏術了……」
「瞧公公你急得,」月娘掩口低笑,「既是皇上的心肝寶貝兒,哀家當然只有看著眼饞的份兒了。」
听了這句話,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
這原不是一位國母該說的話,可是,在人家自己的屋子里,這滿屋子人又以她為尊,人家想說什麼,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福公公只能忽略掉月娘語氣中的嬌嗔、醋意,一臉正色的躬身道謝︰「謝皇後娘娘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