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佟雅寧慢條斯理的把鋪子在什麼位置是個什麼狀況,周邊都是做什麼買賣的說了個一清二楚,金熙心頭大喜過望。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這家鋪面正處在一條類似現代的女人街那種位置,周邊有銀樓珠寶店,有女士成衣店,有綢緞莊子棉布鋪子還有鞋店胭脂水粉店。又是個兩進的小院兒,以前是前頭做店面後頭住人的,如今若嫌營業面積不夠大的話,完全可以再改造一番。
「你怎麼用著合適,你就去改造去。我可不是說咱們關系好,就這麼好說話兒,我是看你那生意著實是個好生意,再加上你的為人我也清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長遠的做下去。」佟雅寧微笑著說道。
不愧是教育廳廳長的女兒啊,目光放得真長遠。若說這生意上來就紅紅火火,金熙自己也不敢信,她也不過是個和佟雅寧差不多的想法兒,如今世道兒越來越開明了,女子們也逐漸有了地位,這個生意細水長流總是可以的。
「你也別急,今兒先跟大伙兒好好聚聚,改天或是我接了你,或是你來接我,咱們一同到鋪子里瞧瞧去再決定也不遲。」佟雅寧笑著拍了拍金熙的手。
說是一起聚聚,過去的聚會也不外是聊聊天兒,再給有護膚困惑的這個那個講講哪個花水該如何用,哪種精油又該怎麼使。金熙笑著點頭,隨即便听佟雅寧問道︰「我听說你大嫂許衍芳有了身孕,你們老宅里听說了沒有?」
金熙與韓素芬對視一眼,皆對著佟雅寧搖頭。她們的大嫂許衍芳,好似還不如覃家的三少女乃女乃段蘇眉呢,她自恃是十里洋場來的,又是個新派兒人,極其不喜這種老宅子里住著一大家子的氛圍。
這便連帶著金予豪都不大往老宅走動了,除了隔三差五打個電話給老太太大太太問安,也就是逢年過節往老宅走一遭,吃了晌午飯就緊著張羅回自己的小洋房去。
老太太大太太也沒少為這事兒郁悶,後來好像習慣了,又說只要他們小兩口兒感情好,便隨他們去吧。可許衍芳嫁過來這麼久了,就連金予辰韓素芬的兒子小乃鯤都快周歲了,許衍芳的肚子還沒動靜兒,老太太和大太太早就慌了。
如今終于懷孕了,不是件好事兒麼,怎麼反倒都沒跟老宅說一聲兒?或是大太太已經知道了,卻因為舊想法兒說不滿三個月不能張揚,便一聲沒吭?這也不該啊,至少跟老太太說一聲報個喜總是應該的吧。
佟雅寧見金家姑嫂倆皆是一副懵懂模樣,顯然是一點不知情,忙將聲音壓得低低的︰「也不怪你們家里都不知道。我听說,許衍芳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呢,想要找個穩妥的洋醫院做個墮胎手術。」
「可這洋醫院雖是洋人開的,畢竟很多醫生都是咱們旻國人,又有個入鄉隨俗的說法兒,哪敢輕易給大戶人家的少女乃女乃們偷偷做手術,那不是給醫院找麻煩麼。現在是哪家醫院都不應承她,說是可給急壞了……」
金熙和韓素芬皆是大驚失色。金熙想的是,先不說這個時代的墮胎手術靠譜兒不靠譜兒,只說這大嫂許衍芳,到底怎麼想的?是不是腦子里缺根弦兒啊?
難道她不想跟大哥生個孩子麼?若說年紀小,許衍芳也二十四歲了呢,正是生育的好年紀,何況又是這個年代,這年紀生孩子都算是晚育了。
韓素芬想的卻是金家的臉面名聲。墮胎手術,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兒。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少女乃女乃,做什麼墮胎手術?難道這孩子來路不正?她作為兄弟媳婦,當然不該想得這麼骯髒,可外人說不準比這個想法還邪乎呢……
兩人又對了下眼色。這事兒,估計是不能瞞著了,等下午回了家,一定要先給大太太說一聲兒。尤其是韓素芬更是焦急,這事兒若是鬧出去,金家可是還有四個小姑沒出嫁呢,又有個離了婚的老大金子音,就算金子音在家養一輩子,另外幾個姑娘往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老太太也得被氣得不善,搞不好還會犯了老病,如今的天氣可是一點點冷起來了……
覃慕盈是插不上什麼話兒,畢竟她是個還沒定親的姑娘家。而郭姝玉佟雅寧和覃慕妍雖都是成了家的婦人,這會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安慰金家姑嫂倆說,好在你們這個大少爺早分出去單過了。
這話兒怎麼說呢,其實說話的幾人明知道這理由連一丁點兒安慰效果都沒有。還別說分出去單過了,哪怕金予豪兩口子搬到天邊去,那也是姓金的,又是金家的長子長孫,這事兒若是鬧大了,最沒臉的還不就是金家一大家子人。
覃慕妍更是感慨,多虧當初老太太攔著不許三哥兩口子分家出去單過呢。老太太其實還不就是怕,他們兩口子在外頭鬧出點什麼事兒來,老宅一點兒都不曉得,回頭卻得跟著吃掛落……
金家老太太要說開明是真開明。可現在這世道兒,正是新舊交替的時候,哪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可這事兒又不能全賴金家老太太,還不是那個許衍芳,有福不會享,還有那個金予豪,連媳婦都管不了,真是白做一回男人
「若叫我說啊,你們倆也別太著急了,還是得想個穩妥更穩妥的法子。畢竟那兩口子是你們金家大房的,太插手人家房頭兒的事兒,別再費力不落好兒。」郭姝玉低聲囑咐韓素芬和金熙。
金熙嘿嘿一笑,仿佛自嘲一般︰「你們說,我們家這大嫂子是不是有點月兌線啊?我听說,原來的女子想要墮胎,打發個臉生的、不大在外人跟前露面的婆子出去買包中藥,回來偷偷模模熬了喝,省事得很。」
「怎麼她倒一點都不怕露臉,四處跑起了洋醫院?」
佟雅寧不由失笑︰「你個小丫頭知道得倒不少可你怎麼就不想想,是臉面要緊還是命要緊?去洋醫院當然是丟臉的事兒,可若為了臉面弄包中藥回家煮著喝了,萬一丟了命呢?大出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哎呦呦,你們看看我這人,你和慕盈可還是姑娘家呢,咱們說這些做什麼。反正你們姑嫂倆心里有個數兒吧,別回頭叫予豪家的鬧得太出格了也就罷了。」
金熙和韓素芬頻頻點頭,又真心謝過佟雅寧的提醒——若等這事兒被別人傳的滿天都是,那可真是個笑話,如今被佟雅寧早早說出來,卻是個警醒,因此兩人並不覺得難堪,而是真心感謝。
「我听說你們家那三姑娘,跟方家老三好上了?」覃慕妍急于換個話題,問表姐韓素芬道︰「她也馬上就快二十了吧,也不知這個能不能定下來?」
韓素芬抿嘴笑著不說話兒,眼楮卻望著金熙。金子琳到底和方卓文好沒好,她也不知道,哪敢輕易回答;何況那孩子和她又不是很親近,萬一哪句話說錯了又傳到她耳朵里,還不夠回去看她跳腳兒呢。
只因她對金子琳的印象,還停留在好多年前燕楚閣里那一幕,她陪著金子琳說話兒,替表妹們盡主人義務,金子琳卻給她無數個冷臉子瞧,最後還甩下她、自己去了窗邊。
後來嫁進金家,因了之前那些不愉快,兩人也沒太多交集。尤其是婆母被金子琳護送著回京,她又在醫院里生乃鯤,連婆母最後一面也沒見成,從那以後,金子琳見到她就更沒話兒了。
金熙見二嫂求助般望著自己,便笑著埋怨覃慕妍︰「慕妍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那三姐跟我二嫂並不是無話不說的,還問這種問題叫我二嫂難堪。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麼。」
「今兒兩人又去西山看紅葉去了,和我二嫂我們一起出的門兒。我問她,她又不承認是約會,說是還有別人在,方卓文又帶著他佷子方令翔,就是小秋子那個調皮同學。」
金熙這話雖不是很大的肯定,覃慕妍卻仿佛心中大定,看看郭姝玉,又看看佟雅寧,再看看覃慕盈,四人分頭對罷眼神,皆是一臉笑盈盈。
金熙又傻了眼。這一家子今兒是怎麼了?她轉了轉眼珠兒,猛然想起來曾經鬧過的誤會——當年覃慕妍的丈夫付長青不過說了句她和方卓文好上了,覃慕楓就跟付長青打了起來……
難道就是為了這事兒,覃慕妍才開口打听金子琳和方卓文處得如何了?是不是這幾個姐妹妯娌們都盼著方卓文早些和別人好上,早些娶了別人,也就省得覃慕楓再抽瘋發脾氣?
可不管她金熙和誰好,跟眼前這覃家姐妹妯娌跟覃慕楓又有什麼關系?難道她金熙終身不嫁,這些人才高興?
韓素芬听了幾句覃慕妍附耳說的話,不由搖頭暗嘆。小熙哪兒都好,處處都夠機靈,唯獨在這感情上,還根本就是個沒開竅兒的。
其實就算慕妍不跟她講,她也看懂了些,方才心里還一直在琢磨呢,兩個表嫂和兩個表妹這副架勢,不是要給金熙做媒吧?
如今一听,那男方卻是四表哥。四表哥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自家這個小姑子?這不是干等著踫壁呢?
若是小熙開了竅也就罷了。如今偏偏是一個懵懂一個呆,懵懂的這個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覺不出來,呆的那個既不善表白、又有個早年間說不清楚的爛事兒墊底兒……這門親事,不好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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