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田詩詩心中有多少不舍,將玉瑗之力灌入寒玦體內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抓緊時間,引尸出洞最少需要六個時辰,灌入靈力之後,龍鳳玉瑗與寒公子之間還要相互適應,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胥興表情急切。
「二位開始吧,我在一旁為你們護法。」幸風拉著田詩詩退到寢室一角,站在他進門時布下的幻陣法門上,小心地留意著寢室周圍的一舉一動。
藍長老與胥興相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只見藍長老將龍鳳兩塊玉瑗擺在床頭的小幾上,又將幸風的白隕指環入在玉瑗內環里,待擺好造型之後,藍長老口中默念法咒,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等視線恢復清明後再看小幾上的玉瑗,已然恢復成最初的模樣,只不過內環上多了一個白金瓖嵌的隕鐵指環。
胥興將完壁的玉瑗捧在手心里,他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緊接著,一串冗長繁復的咒文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
就在他為玉瑗念咒加持之時,胥興寬厚的手掌縫隙中滲出一道墨綠色的流光,流光一閃而逝,短暫的停滯後,一道更為強大的光芒代替之前的微弱綠光,從他的掌心迸發而出,一時間屋內光華大盛,強光力透窗欞,照亮了整個後花園。
「啊——」
突然乍現的強光引發了附近宮婢的驚呼,很快,寢宮外圍的走廊傳來一陣騷動,又有侍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幸風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稍安勿躁大王有令,貴客正在為小王子施法,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冷漠且毫無起伏的聲音,正是來自暗衛守領冷雙,幸風認得這個人,又听到是寒城下的令,心下稍安。
寢室外圍恢復平靜,房間里,胥興的加持法術還在繼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額頭上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原本紅潤的臉色逐漸轉青,嘴唇也開始微微顫抖。
一旁的田詩詩和幸風看著胥興的樣子心里都很緊張,只有藍長老表情淡定,想必馴獸族的加持法術都要這般耗費心力,他亦見怪不怪。
「加油啊。」田詩詩在心底默默為胥興鼓勁。
馴獸族的法術看起來凶險,卻是驚大于險,眼看胥興就要支撐不住之時,加持法術成功了
看著手心里泛著螢光,通體纏上一道珠白色龍鳳游光的碧綠新瑗,胥興輕輕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臉上漾開一抹疲憊的笑容,「我年紀太小,體力不足,差點支撐不住。」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藍長老微笑地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忘了,你可是我族年紀最小的掌瑗聖童。」
胥興得到藍長老的夸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這一刻,他又恢復成以往那個稚齡少年的模樣,讓人生出好些親切感來。
「不過現在還不是慶功的時候,下一步,要讓新生的玉瑗滴血認主,也不是輕松的活兒。」藍長老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在我和胥興施法的時候,需要一個人將寒玦的指血滴入玉瑗,你們誰來?」
藍長老看起來是征詢幸風和田詩詩兩個的人意見,可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田詩詩身上,他要的答案不言而喻。
「我來吧。」幸風擔心田詩詩不能解開心結,主動請纓。
「幸公子,你要護法,這屋子的安全還要指望你呢。」藍長老挑明利害關系。
「剛才我听到魅族暗衛首領冷雙的聲音,寒城已經下令封鎖這片區域了,應該不會有人來搗亂。」幸風關心則亂,根本沒往深處想。
「魅宮可不只有魅人,听說織繡坊的前任掌門葉撫琴也來了。」藍長老目光一閃,再次指出危機所在。
幸風一听怔住了,是啊,葉撫琴也在呢,他差點將她忽略了。
「不必爭了,我來。」田詩詩目光淡定,款款而出,「這件事我來做再合適不過了。」
「詩詩……」幸風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還想說什麼,卻被田詩詩輕輕揚的手勢阻止了。
「就讓我再為寒玦哥哥做點什麼吧。」田詩詩凝眸遠視,溫柔地看著靜靜躺在床榻之上的寒玦。
幸風的心莫名地抽了幾下,他的擔憂與其說是對田詩詩的保護,還不如說是他自信不足,他在害怕,害怕失了心魂的寒玦會給田詩詩造成困擾,進而影響到詩詩與他的感情。可這個一直被他隱藏在心底的小秘密被揭破時,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不過是一個軀殼而已,有何可懼,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杯弓蛇影,一點也不象他,只能說他太在意詩詩了,總害怕會隨時失去她。
就在幸風為自己缺乏安全感的心態抱怨之時,田詩詩已經走到寒玦身邊。
「等會用這個刺破寒公子的中指,將血液滴在玉瑗上面。」藍長老走近她,遞給她一把骨質的小錐子。
這把三寸余長的小錐子通體雪白,表面泛著啞光,也不知道是用哪種生物的骨頭制成,雖然看起來並不鋒利,可藍長老還是再三囑咐她要小心,不要弄傷自己,並聲稱這把小錐子經過法力加持,並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無害。
那一邊,藍長老和胥興已經開始施法。
新生的玉瑗就擺在寒玦的床頭,田詩詩走近他,執起他的左手,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扳平他緊握的指節。
寒玦對她的舉動也不排斥,相反還很配合,田詩詩將他的手指逐一攤開並沒有費多大的功夫。
這一幕落入默默靜立在牆角的某人眼中就有些變味了,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幸風還是有點吃味,詩詩從沒有那麼溫柔地對待過他。
滴血認主的過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只不過玉瑗需要兩人的操控才能浮立在半空之中,寒玦沒有意識,因此扎指滴血的工作不得不由第三者來幫助他完成。
「可以開始了。」
藍長老的提示聲傳來,田詩詩一手托起寒玦蒼白枯瘦的手指,一手執起小骨錐,對準中指扎了下去。
輕輕的抽氣聲,並不是來自田詩詩,而是來自于幸風,他多麼害怕田詩詩會不忍心,下不了手,顯然他多心了,田詩詩手起錐落,沒有絲毫猶豫。
寒玦的手太細太蒼白,一錐下去竟然沒有冒出血珠,田詩詩屏著呼吸,用力地擠了擠,那小小的創口才溢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子,血珠子顫悠悠地抖了抖,最終不負眾望地滴落在玉瑗上。
同一時間,一直環繞在玉瑗表現的白龍金風齊齊轉頭,追逐著將剛剛滴落下來的血珠子,剛其分食吞下。
只一息之間,紅光一閃,白龍和金鳳齊齊變身為紅龍血鳳,「嗖」地一下沒入玉瑗之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大成了」藍長老輕呼一聲,與胥興一起收功還原。
直到這個時候,田詩詩才發覺自己拿著骨錐的手心滿是粘膩的汗水,想不到她竟然那麼緊張,可對上寒玦逐漸恢復生氣的面孔時,她又覺得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是那麼值得,帶著欣喜而又復雜的心情,田詩詩禁不住問出聲來,「寒玦哥哥他……還會想起我麼?」
這個問題自然沒人能夠回答,相比藍長老和胥興迷茫的表情,幸風的臉色顯得那麼蒼白。
藍長老將已經恢復常態的玉瑗遞到幸風手上,自動忽略掉眼前之人稍稍失神的表情,「差人將玉瑗掛到祭壇法陣的‘風’柱上,令四名護法日夜守陣,直到陣終。」
直到玉瑗被掛到代表‘風’的圖騰柱上,幸風都沒有勇氣開口詢問田詩詩,如果寒玦記起她,是不是就代表自己沒有機會了。
他害怕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裝做不知道。
青護法親自安排西越護法分批守陣,雖然魅族也有法師,可幸風信不過,他自然也信不過。
同一時間,幸風、田詩詩還有藍長老和胥興來到魅宮最高的瞭望塔上,將目光投向永夜林深處。
WOO——
長長的一聲嚎叫由遠及近,遠處泛著星辰一般光芒的繁枝密林隨風而動,緊接著,一股淡淡的腥氣隨風而至,永夜林中的毒尸開始行動了。
「中土之地那麼大,其它地方的毒尸也能過來麼?」田詩詩好奇地發問。
「玉瑗吸引的主要是尸王,尸王一死,別的毒尸也活不長了。」胥興答道。
「有多少尸王?」田詩詩又問。
「不多,但也有百來只,他們大多數都在永夜林,除了被人有心弄出去那幾只……」幸風沒有直說,但大家都知道那幾只毒尸是誰弄出動去的,葉撫琴干過的好事已經瞞不住了。
「天瀾城毒尸的根源已經找到了?」田詩詩轉頭看著他。
「游離在城郊的五只尸王已經找到了,也已經帶回永夜林了,等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幸風也回望她,目光深邃。
田詩詩看著他,突然燦爛一笑,「我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這麼一笑,幸風覺得心底一片溫暖,方才那陣不安恍如隔夢。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安慰自己……
遠處,壓抑而危險的氣息越來越近,毒尸群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