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同來接谷謠的是一個婆子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子,另一個則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谷謠瞧著這三人的打扮,自然是那年輕女子似是個主子的,而那婆子雖然年紀大了點,卻整個人的精神體貌透的出是個練家子,至于那男子則自然是真真的僕從樣,應當是負責這一路往返的趕車投店加上遇到什麼事有個出臉的。
那年輕的女子看著谷謠撤下了遮面走來,立即溫婉的笑著迎了過去,親熱的就挽上了谷謠的手臂︰「姐姐,我們是來接您回家的。」
谷謠不露痕跡的抽出了手臂撫了撫自己的額頭,這樣的熟稔倒讓她一時的適應不來,又不忍拂了這女子的心意,便小心的問道︰「你們……」
許是幾年未與人接觸,使得谷謠這動作不夠熟練讓她女子瞧入了眼去,便尷尬的扯了個笑,但很快的又恢復了之前的笑容,晶瑩的貝齒淺露著說道︰「姐姐,我們是你的家人啊。此地說話畢竟不便,馬車就在那兒,車上有老爺給您的信,看過便知了。」
「只有你們三個人出行,父……」谷謠突然剎住,心道︰差點直接就管谷現叫父親了!暗道好險,連忙改口道︰「我父親呢?他很忙來不了嗎?我以為我一下山便看得見他的。」說著便浮上了一股失望之色,輕嘆了一聲。
「咱們還是車上說吧。」那女子身後的老嬤嬤福了福身恭敬的說道,再一次提醒著此處還不是說話的地界。
谷謠看也不看她一眼,點頭應了。這下幾人便向那馬車走去,短短幾十米,也沒人說話倒略些安靜了些。只是那女子卻又挽上了谷謠的手臂,谷謠便也沒再推拒,只是兩人儼然現在已經成了這四人組的主子,自然是走在前面。谷謠听得後面的腳步聲,對那婆子的功夫心中自是有了底。不多會兒的就到了馬車前,谷謠和那年輕女子加上婆子三人自是坐了進去,那男子便呦了一聲趕車下山。
來秦盲山的時候,是長長的龍蛇隊伍浩浩蕩蕩,可現在眼下幾年之後回蒲京,卻只這麼寥寥幾人。一路上時而傳來那男子趕車的呵馬聲,而那婆子卻澀縮在車廂的角落里閉目養神,看樣子這次來接谷謠她是心里極不樂意。谷謠從上車撇了她一眼便沒再看,而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滔滔不絕不停說話的年輕女子。
如她所說,谷謠所看的信件之中也有提到,原來這女子喚她一聲姐姐,還真不是為了套個近乎。她乃是在谷謠入山之後,張順夫婦的第二女,張苔姣。只比谷謠小一歲多點,自小也是听得府上時常提起谷謠的身世,因此到了這下山的日子,拗不過她便讓她來接了去。而那婆子只在信中喚做澹婆婆,提及是谷夫人的乳娘,會得些把式又因張苔姣吵著要來,便一同隨了來有個照應。那男子名喚小七,是張順從奴市買來,從小便跟在府里便跟了張順的姓。
谷謠看著張苔姣一臉的熱情漸漸的被自己無動于衷的表現快要激的退了潮,便呼了口氣,突覺自己一下子下了山還沒來得及心里適應,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舒坦。再加上這三人雖說都是和她有著多多少少的關系,但畢竟這見面是頭一糟,更何況那兩個一老一少的都冷冰冰和她一樣,只有這張苔姣大不相同的興高采烈,她倒真是一時粗了心冷落了她去。
眼看著張苔姣終于有所意識,將那一對水靈的眸子垂了下去,谷謠連忙挪了挪身子向她靠近,以示親近。張苔姣隨即抬了眼,雖沒了方才的興奮勁,倒也是知道谷謠並不是厭了她,弱聲聲的說道︰「姐姐是不是嫌我太吵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谷謠笑了,伸手拍了拍張苔姣衣袖下正在揪扭的雙手溫柔的說道︰「你可是我的妹妹,只是我這些年在山上一直都沒有見過除了師父以外的人,下山前在路上心里還激動萬分呢,但到底是一直都沒和別人有過接觸,見到你們雖然心中親近,但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說著又是親和的一笑︰「你不會怪我吧?」
張苔姣立即眼里涌上了淚光,連連點頭抽出手更上握上了谷謠︰「我還以為姐姐生氣家中只有我們三個人來接你,你不高興了。」
「怎麼會呢?」谷謠面上一詫︰「這是說的哪里話,我先前說只有你們三人,可不是不高興。我這是擔心你們這一路不安全吶。再說了,我雖然被送到了這山上來,但其實身份可還是府中的下人,豈會這麼不識禮數?」
「姐姐這麼說,妹妹可就不高興了。」張苔姣說著就嘟起了嘴,下巴一抬指了指那婆子說道︰「澹媽媽可不是這麼教導的,府上的下人,可不是姐姐想的那樣那麼苦命的。夫人和老爺對大家都特別關照,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緊著看病瞧醫的,因著宅子大,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招了充足的下人,為的就是不讓大家太辛苦。澹媽媽雖然看著不愛說話,其實心里可熱呼了,等姐姐回頭跟她熟了,你自然就知了。而且……」
谷謠正听的投入,張苔姣卻突然頓了,谷謠連忙問︰「而且什麼?」
張苔姣偷偷看了一眼谷謠便垂了頭壓低聲音喃喃似是自語︰「而且雖然我和姐姐是親姐妹,但姐姐可是老爺當年賜了府姓的,又能和少爺同等待遇來這山上學習,想那來這山的時候那儀仗……,而現在就……,姐姐心中有氣,也是應該的。」
谷謠一頓,卻眼角掃到那澹媽媽在張苔姣這一番話後不動聲色的動了動身子,似是活動麻痹的四肢,但她那眼神可是飛速的掃了一眼自己。本想佯怒,卻突然心念一轉。
「怎麼?當初上山的時候很氣派?!」
張苔姣看著谷謠一臉的驚訝,便聲音提了幾分︰「那陣仗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是這些年听人說的多了。」
「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丫頭,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本是張苔姣安慰她,而現在卻反了過來,而顯然張苔姣並沒意識到這概念已經偷換。
「當然要這麼想,我心中都要為姐姐不平的!」張苔姣說著突然激動了起來,一對眼楮更是盈上了淚光︰「您當時還那麼小,只是個才出了月子的女兒,就被送到這山來了。面上說的好,能來這秦盲山拜師那都是前世修的大德,可是這麼些年,你可是自己無依無靠沒有親人的長大的。而那時上山之前,您本是要去……」
「咳!」
車身在這時不知壓上了什麼東西突然劇烈一顛,那角落的澹媽媽便立即咳了起來,谷謠和張苔姣見狀立即上前又是順氣又是拍背的照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