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兒自然明白谷謠擔心的是什麼,便又道︰「這點您就放心罷,明面上的確是府上的下人都不知道的,但是後來不知道是從哪兒漏的風聲,府上便傳開了,德九因為這個還鬧過一次自殺!」
谷謠听到這,便也明白,這淨過身的男子,即使德九那個時候還年幼,但畢竟不是在宮中,到了宮外,這意味著什麼,他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也是明白自己與他人的不同,府里傳著這些事情,他一個年幼的孩子,也的確承受不住,沒想到德九竟然是這麼個無奈的身世。
冉兒自是不知道谷謠在想些什麼,只當谷謠是在納悶德九為何淨了身卻在將軍府,便繼續說下去︰「德九當年被他爹送到宮中做太監,想來這當爹的也真夠狠心,竟能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往宮里送,德九那時才五六歲,淨了身之後還未養好身子,便又被人從宮里給送了出來!」
「照你這麼說,德九本是要入宮的?那他後來不是身子好了麼,怎麼會……」
冉兒嘆了口氣,翻著眼說道︰「我當時在後園听得清楚,德九他爹說了,德九沒有那麼好命,別家的男女圭女圭淨了身之後少則半月,多則一月便可以下地做事了,雖說不是什麼重活,但生活起居上是無礙的。只是德九他卻躺了淨近兩個月,還一直時而發冷又時而發熱整日里渾渾噩噩的下不了床,因著他爹不想讓他就這麼被宮中人扔出來,其實宮中淨身難免會有這種情況,只是都不會超過一個月,如果好不利索,這種連主子都沒伺候過的,連冊都沒登名的,就直接扔出宮外了。他爹又花了不少的銀子,不想讓兒子就那麼出來,想著興許再停個幾天德九身子就好了,哪知德九一躺就是兩個月,也沒見好。後來他爹再送銀子進去,人家也不同意了,收了銀子後就將德九又交給了他爹,也算沒隨便扔出去。後來他爹不忍心就這麼算了,只當認了就帶著德九回鄉養養身子試試,結果半年後,德九的身子慢慢的竟然好了。」
「于是他爹就將他送到了將軍府?」谷謠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心中卻在冷哼,不知道德九到底是不是他爹親生的,如果是的話,家中究竟要窘迫到何種地步,才能下得了這個狠心。
「哪兒呀!」冉兒卻立即否了︰「他爹本來還是打算再投投門子將德九再給送進去的,但是負責淨身的,人家已經告老還鄉了,再者說了,就算能證明德九當年是在宮中淨的身,宮里也不會收了,這歷來哪有這個先例的,宮里隨便一個理由就打發了德九他爹,說德九身子骨軟,承受不住宮中的福澤,這輩子沒這個福分。」
谷謠听完冉兒講完這些,才明白了為什麼德九能安排入在她園子里住下,只是她到底還是希望自己園子里的人能越少越好,只是萬沒想到自己的中獎率竟然這麼高,居然挑上了一個淨過身的。
那邊冉兒又說了一些什麼,也大都離不開德九身世上的事情,谷謠一邊听著一邊自己想著怎麼能讓自己的園子里的人數減到最少,而後突然想起方才冉兒說的話,便挑了眉打斷正在滔滔不絕的冉兒︰「听你剛才的意思,我挑上這德九,似乎是件好事?」末了,為了表現出自己其實對這些沒什麼要求,面上不解的又問︰「其實挑上誰來不都一樣麼,只是我看德九挺機靈,說的話兒也中听,沒有嫌棄我的出身,這才挑上德九的。」
冉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道德九說的話兒自然是中听的,拜高踩低這事兒,全府上上下下百號人,怕沒一個能比他眼皮子更活的人了,依您在府上的地位,他德九對您說的每一句話,又豈止是中听?
心中這麼想著,冉兒口上卻說的是兩回子事︰「姑娘言重了,這府里上上下下怎麼會有人嫌棄您的出身?在這府上做下人的,有哪個出身能比得上姑娘更好的?剛剛說姑娘眼楮厲,是因為德九人勤快,而且府里上上下下人緣兒也極好,姑娘要了他過來,將來有個什麼事情,辦起來絕對利索,也絕對沒有辦不成的。姑娘一眼就挑中了他,當然是眼楮厲,讓冉兒佩服了。」
話說到這的時候,采兒已經顫顫驚驚的將茶端了進來,垂著腦袋不時的拿眼去偷瞧谷謠的神色,慌慌張張的將茶倒好放到了谷謠的手邊,才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冉兒的身邊,等著候命。
從采兒進來的時候,谷謠就瞧著她沒離開過視線,現在規矩的站好了,谷謠面上仍上微微的笑著,讓二人去將熱水提來。
谷謠端起那茶,入手微涼。抿到唇邊雖然不至于沁香撲鼻,卻也是不錯的好茶,這園子里上上下下仍舊是不高不低的為她備著一切吃穿用度,里外俱全。喝著這入口的清茶,谷謠不禁回想起剛才瞧見的采兒的雙手。
這茶果然是剛剛沏的,微澀卻並不沉澀,而這溫度卻這般恰到好處,在這暑夜里讓她喝的舒服,卻是要經過一番加工的。剛剛采兒倒茶的時候,雖然已經盡力在拿衣袖遮掩,卻還是被谷謠瞧出了不對勁,那微紅的皮膚,分明是被開水剛剛燙過,還未生出水泡之前的模樣。
這盞茶剛剛放下不多會,采兒與冉兒便一前一後的提了水桶進來,二人將水放置在隔間的屏風後,又再提了一次才次那浴桶注滿,便開口詢問谷謠是否需要伺候。
谷謠自是回絕了,並吩咐二人下去歇著。待二人恭敬的退了下去之後,谷謠才終于松下了神經,長嘆了一口氣之後,並未直接去沐浴,而是走到了臥房。
想著這一天的事情,她兩世加起來,從沒有一天過得比這一天更漫長。而現在回到了自己這個小園子,她才慢慢的感覺到了,自己在這個府上,看來真是地位不低的。
走到了床塌前,谷謠側著身坐了下來,扣起手背在床鋪上左右來回敲打了幾下,咚咚的幾下過後,雙眉一蹙,便站起身來將床上鋪的被褥掀了起來。
入眼的情況卻讓谷謠微微一驚,這不是一般的普通床,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而是整塊的梨花木,只在邊沿部分才有餃接的痕跡,光滑平整如鏡,觸手極為舒適。
這怎會是一個她這樣身份的人用得了的?怕是這府上除了老爺夫人之外,就只有谷雁笙才有這個待遇的。谷謠心中又喜又哀,唇角是無奈的笑,只是在這略略的一驚之後憑借著白日里在這床上察覺出異樣的地方繼續扣起了手背在上面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