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宮傾 卷二 滄華蜉蝣 第079章 手(四)

作者 ︰ 魚千谷

德九立即小跑著去園子外瞧看,不一會便氣喘吁吁的回來了︰「走了走了!太師府上著大火,容不得少爺耽擱,不會回來了!」說著,便立即拿起桌上的剪子就上前向谷謠走去。

谷謠听完這話便抬手撕扯纏在手上的紗布,見德九拿著剪子就過來幫忙,面上一頓,隨後便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倒是機靈。」

德九縮著脖子笑了笑︰「剛剛瞅見姑娘您這手一直晃,又瞧見您那眼神,不就是讓少爺快走開麼,少爺一走,您又這麼急的,還扶著這棉布,定是傷口不太妥,小的這不得趕緊幫手麼。」

谷謠笑了笑,想起剛才那個太醫來,好像听聞過,從宮中退下來之後便為谷現府上做事。起初在宗祠听到是太醫為她診的時候,她還抱有一絲僥幸,只是沒想到,這太醫都這般年紀了,也能為人做這種事情!若不是她在藥理上懂得一些,只怕這傷將要一直這樣下去,好也好不了,壞也壞不下去,永遠纏綿。

待她將棉布拆下來之後,谷謠走到櫃子前模出一個黑匣子,後而當著德九的面,將那匣子打了開,用一根木釵挑出一個黑乎乎的蟲子來。

德九一驚,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在谷謠還未動手之前連忙出聲︰「姑娘!這水蛭是有毒的!」

谷謠一笑︰「當然是有毒的,不然也不會通體墨色透紅。」說著便將那水蛭放在了自己受傷那只手的手腕處,水蛭觸膚即醒,立即扭動起來,貼上那白皙的皮膚就仿佛粘上去一般,谷謠只覺一蜇,那水蛭即刻便慢慢的圓鼓起來。

德九瞧看的一清二楚,剛剛在宗祠的時候,谷謠那只手就已經讓他觸目驚心,可這個主子不僅完全沒有任何失態的表現,回來之後又這般的鎮靜,已經讓他震撼不已。即使是不覺疼痛,這鮮血淋灕的模糊怕是普通女子也承受不住,更別提眼下谷謠這般把玩有毒的水蛭了。

「姑娘,可有什麼需要小的去辦?」德九退後了一步,恭敬的行了個禮,語氣與之前的溜須拍馬截然不同,一絲的敬畏隱隱可察。顯而易見,水蛭是吸血為生,而谷謠又用一只有毒的水蛭來吸,看也便知,是用來治傷的,只是她年紀尚輕,德九即使看多了府上的丫頭們,也是沒一個人能有這樣的膽識的。

「這件事情少爺是一定會查出個結果來的,」谷謠仍舊端著淡淡的笑,時而挑弄一下水蛭,控制著不讓它鑽入體內,出口的話慢條斯理,聲音略低卻並不沉重︰「只是想必一定早有個結果在等著了,若是他再查下去,我擔心結果不會是我現在想看到的。」

德九眼神未變,平靜道︰「那姑娘想要看到什麼結果?」

「我要的是讓少爺心甘情願真正的相信那個早已準備好的結果,不再追查下去。」谷謠笑容加深了些,對德九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但我又不想這麼白白的就受傷,這口氣,我咽不下。」

德九凝眉思量,片刻後突然垂首一笑︰「小的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德九直起身來半笑著看向谷謠︰「以少爺對您的信任的關心,這種小事,其實姑娘在中間稍微的墊上幾句話即可,這是何必……」

德九一邊說著,一邊眼神不由自主的瞧看著那只水蛭,畢竟黑與白太過于鮮明的對比,眨了眨眼後又續道︰「當然,小的絕無不願之心,說實話,小的巴不得。」

谷謠瞧看著德九暗中的得意之色,自己不知為何也覺得一股舒暢,不得不說,有個精明的人在身邊同坐一船,總不是件壞事。

手上的腫脹這個時候看上去已經消退了些許,谷謠將那圓滾滾的水蛭挑了下來,又換了一只附了上去︰「德九,您這是在揣著明白當糊涂?我雖然尚且還不知道您有多大的能耐,但您那七巧玲瓏心,唬得過別人,可絕對唬不了我。這件事,我現在就是一個受害者,就要一問三不知才對,這中間的話兒,可不能從我口中說出來,況且……」

谷謠一笑︰「您在府上這麼些年,總是有那麼幾個丫頭啊家丁啊有些摩擦不痛快的,我初來乍到,又有幸得您在旁助我,送個小禮給您,這不是挺好?」

德九從頭到尾都是淺笑著听谷謠說話,這時也不例外,只是在谷謠這番話之後,笑意大轉。他是個什麼人,從此在谷謠的面前,他再也不必有什麼遮掩了,他德九活了近二十年,他萬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某個人,讓他無所遁形也無需遁形,那些讓他痛恨惡心的人,他終于可以一血前恥,並且還不用擔心有什麼後顧之憂,因為有主子會護著他了。

這是他德九沒想到的,他原本願意跟著谷謠,是因為谷謠的地位,在谷謠的身邊做事,他想提拔誰想踩誰都會變得非常容易,而且這將軍府甚大,堪比一座小皇宮,下人的奉承賄賂只會比以前多,不會比以前少。

眼下谷謠這麼直接了當的和他做交易,他突然有種和以往一些私底下的奴才們的交易完全不同的感覺,以往大多都是丫頭們之間誰和誰起了分歧,便偶爾會有找到他的,給些銀子說些好听的,好生伺候他一番,而後不出幾日,他自然會安排些什麼給某個倒霉的丫頭,輕則家規伺候,重則打殘趕出府。

可是眼下這樣的交易,是他極為陌生的感覺,想了半轉,德九便頓悟是為什麼了。他突然發覺到,他的權利看似未變,其實已經擴大高升了。

德九笑了,這種感覺,他有點喜歡,很喜歡。

在谷謠與他對視而笑之下,德九親手上前拿起木釵將那水蛭挑了去,扔回那密密麻麻的足有十幾只水蛭的黑匣子里。

「姑娘今後若是有什麼交待,或是有什麼變動,還望姑娘給小的提示,小的一定會竭盡全力配合,讓您無後顧之憂。」

「那就有勞了。」

「是小的三生有幸。」

……

「什麼?!」

緋園內,一聲尖銳的女聲幾乎是用喊的,其中的怒意一听便知這聲音的主人此時已經似是抓狂。

「谷謠的手受傷?」戴酈斐早已從軟塌上坐起,對著面前的纓紅發著火︰「那谷雁笙呢?!」

纓紅蹙著眉,伸手比劃了一陣,緊接著便見戴酈斐一把將桌邊的茶盞果盤揮掃在地,怒目圓睜吼道︰「王八蛋!」

纓紅連忙上前攔抱著,一邊唔唔的說不出,但想也便知是在勸慰,戴酈斐卻已是完全不管不顧,只是自顧的吼著︰「怎麼偏偏只有那丫頭傷了!還只是傷了手?!王八蛋,我就不信她能這麼湊巧偏偏忘了點額要用胎毛筆,自己下手進去!」

纓紅強行將她摁回軟塌,拼命的用眼神去安撫,戴酈斐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再鬧,看向纓紅的手勢。

半晌後,戴酈斐似是平定了下來,但胸口仍舊劇烈的起伏著,蹙眉開口道︰「確實是,剛才的確是我太沖動了,現在想想,有誰會在知道那水有毒的情況下,還要把手探進去?若是她一早就知道,定是要偷偷將那水換了的,就算她有本事,是當時掀開蓋子才發現,換作任何人,摔了它也不會傻到把手伸進去。」

纓紅見她冷靜了下來,松了口氣,繼續用她的方式和戴酈斐交流著什麼,戴酈斐認真的瞧看著,時而點頭,時而又似無奈的搖頭。後而看著看著,不知道纓紅說了什麼,戴酈斐突然又暴躁起來。

「我是想讓這兩個人死,可是他們不能死!若是可以的話,我恨不得親手一片一片把他們的肉給剮下來!難得這次有個機會,我沒出手,有人出手,可老天不開眼!我含辛茹苦在府上過了這麼十幾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什麼都沒做是為了什麼!現在那邊出手了,老天爺竟然沒讓谷雁笙中招,那谷謠好死不死的就這麼糊里糊涂的替他給受了,傷在手上,有什麼用!要照我說,根本就不該有什麼點額,應該直接讓谷雁笙喝了它!」

纓紅見她又急了,連忙慌亂的比劃一通,時而伸手指指前院的方向。

戴酈斐見了突然泄了氣,順勢往塌上躺去,雙目平靜失神的望著屋頂︰「我知道,這次肯定是要栽到我頭上來。這府上除了我,誰會有這種心思去害谷雁笙?是個人都會認為是我這個十幾年未有所出的姨太干的好事。」

「若是谷雁笙這次真中了招,那我也值了,就算再大的家規懲罰,我受下也值,但眼下只有谷謠那個死丫頭受了點皮外傷,我不甘心啊……」

纓紅瞧見戴酈斐這麼自暴自棄,便勸說著。戴酈斐無神的看著,低語道︰「纓紅,那個女人賊心不死,姐姐在宮中與她斗了十幾年,也沒有把她斗下去,現在她的勢力越來越穩固,現在都把手伸到這府上來了。我之前以為她安插進來的那個人,只是用來監視我的,真是想不到啊,她比我狠!」

纓紅低眉不語,眼楮轉動著想著對策,戴酈斐又道︰「現在全府的人都認為是我干的,怕是沒辦法了。」

纓紅仿若未聞,只是盯瞧向門外,久久未發一語。

……

(抱歉今天更的晚了些,實在是有事忙,對不住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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