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這樣的一雙眼楮,而耳邊又是嗡嗡的議論聲與咒罵聲,谷謠想轉開視線,但卻被那漸漸泛起淚光的眸子給捆住了一般,怎麼也移開不自己的視線。
「不對。」
就在谷謠已經看不清紫安的眼楮時候,就在紫安滿目的期待漸漸化為烏有的時候,谷雁笙突然開了口︰「紫安雖然有這個可能,但她不可能下毒的。」
「按照姣兒所說,紫安當時既然有這個機會,何不干脆直接將藥粉下到謠兒身上呢?而且誰也知道那日里是要點額的,謠兒當時是緊張過度才忘了要用胎毛筆的,不然的話受傷的定是我而不是謠兒了。紫安為什麼要害我呢?就算是紫安要陷害謠兒,這也說不通的,要陷害的話,怎麼會下這麼重的毒?這明顯就是要害我的,而不是謠兒。所以,不是紫安。」
眾人頓了片刻之後,又議論了開來,這時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谷雁笙是個主子,主子說什麼話,下面的人自然就順著話走,即使有異議,也是無人敢出聲反駁的。而且這是谷家唯一的男嗣,戴酈斐是比不起的,眼下雪錦與澹媽媽即使想反駁,但在這有些沾理的話下,也不敢出聲。
紫安的頭垂了下去,這時緋園一些其他的下人開始講述著自己的無辜與冤情,听起來都是極為無辜,無論是從情理上,利益上,又或是個人能力上,听起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本來她們是打算順著張苔姣的話再說下去,將事情全部都推在最有可疑的紫安身上的,但谷雁笙的一番話,只能讓她們把月復稿統統的都咽回去,再不敢有一個字去指向紫安。
谷謠也轉移了視線去看那些說話的人,心中卻五味陳雜,腦海中一直回放著紫安方才求救的眼神,總也揮散不去。
這個世界本就是殘酷現實的,在張苔姣與紫安之間,她選擇張苔姣自然是理所應當,哪怕姣兒做的不對。
當一個個丫頭們把話都說完的時候,蘇黛也不知該如何處置,無論是哪一個,說起來都是自己無罪。而之前私下里那些人來報的話,又沒有真憑實據,只有人證沒有物證的話,即使是眼下定了罪,戴酈斐也是絕對不會認的,到時候府上人多口雜,必定會落下話柄。而且,戴酈斐是不能離開谷府的,這事只能輕罰,最終也只能讓她落得個她自己說的那個罪名去,管教不當。只有這個才是最合適的,但同時又要給谷雁笙與自己的女兒谷謠一個交待,又要讓府上的下人們不再議論此事,實在是難辦。
澹媽媽這時開了口︰「事情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扯到緋園這邊來,就算此事真與斐夫人無關,但夫人與少爺也該想一想,為什麼這件事情一發生,人人都會將視線看向緋園?若是斐夫人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會一出事就讓人首先懷疑到您的頭上來。」
「我常年在府內深居淺出,園子里的丫頭婆子也是少了又少,平日里過的日子不用多說,各位也知道是怎麼樣的了。」戴酈斐對澹媽媽那般不客氣的話並沒有一絲的憤怒,看向眾人說道︰「這園子里的丫頭們雖不上進,但也沒人有那般膽量的,我這園子里種著些奇花異草,她們身上難免總要沾上些花粉花汁。前幾日里前院的端茶丫頭來了我這里一趟,回去後便是上吐下瀉的,後來才知是不小心沾了些粉末回去,沒洗手便直接吃飯了才引來了這麼一場小病。想來雁笙入宗祠的那天,定是紫安沾了些粉末,最後落得了這個結果。」
眾人一听戴酈斐這般推拖,實在是牽強的過分,立即冷哼白眼不斷。自從張苔姣說完那一番話之後,紫安便一直沒有任何聲動,眼下里即使戴酈斐看似在為她開月兌,實則將責任全部都推到了她的頭上,她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時雪錦又開了口︰「斐夫人說的雖然不無道理,但這巧合的實在是過份,謠姑娘當日身為淨女,而紫安與姣兒又是跟著淨女的,這般的不當回事,就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了。」雪錦這時話雖說的柔和,但眼神里卻有著一絲囂張的跋扈︰「況且,您這緋園里常年種那麼些奇怪的花草,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若您只是喜歡擺弄這些,大可以種些名卉。而若是您病情需要,您又不是大夫,亂種些花草,也不怕引的自己也平白的遭了災!」
「亂說什麼!」澹媽媽這時厲聲打斷了雪錦,但卻沒有半絲的責備︰「斐夫人這園里的花草說來養了也有七八年了,你什麼時候見過斐夫人生過岔子?你一個臭丫頭懂什麼!斐夫人既然能在園里種那麼些東西,自然是懂得藥理,不然怎麼從沒見府上其它園子里有人敢隨便就種的!」
谷謠在旁看著听著,此時她也沒有情緒去插言,這府上的眾生相,今天真是讓她開了眼。她算是明白了,無論你是多大的靠山,只要你不是正妻,哪怕你自稱夫人二字,入了大家宅子,正室給你留足面子就算是可以了。而府上的丫頭婆子,是根本不看這些的,只要她們能挑出理來,你一個側室,能怎麼樣?你總不可能會搬出你的靠山來跟這些丫頭婆子算帳去!
戴酈斐在一旁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澹媽媽與雪錦二人的話下之意讓她根本無法反駁。慌亂尷尬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心月復纓紅,便拿眼偷偷去尋。纓紅站在人群後方自是早已著急的一臉慌色,但她一個啞巴,又只是個陪嫁丫頭,現在受審的是戴酈斐,連戴酈斐都不能隨便亂開口,她又怎麼敢越矩。
現在戴酈斐正被人關注著,沒人注意到谷謠,她自是將這屋里的一伙子人全都打量了個遍,眼神落到張苔姣身上時,明顯看出她的急色。谷謠知道,她其實只是想把紫安推下去,在她心里戴酈斐還是個不錯的二夫人的。
「別再扯這些沒用的。」谷謠冷冷的站起身來,事情演變成她是被人謀害的問題上來,她就不能再坐視繼續裝柔弱搏同情了,于是干脆端起了架勢掃視了眾人一圈後,冷哼了一聲︰「听雪錦和澹媽媽的話,似乎我這次受傷的事情不簡單。既然大家都能氣勢十足的來緋園里審這件事情,定是有備而來。這些個之前在前廳里跪著的丫頭們,你們是與此事有什麼關系?莫非你們知道什麼內情,又或是你們也參與了這件事情?!」谷謠說到後面,已是滿眼的厲色,猛的一回頭瞪視著地上跪著的丫頭婆子,氣勢十足。
那些丫頭們瞧見谷謠的態度與之前大變,立即大驚失色。這幾日來谷謠一直都是極為溫婉守禮,以至于她們不約而同的認為那日在城門口出風頭的事情,只是人們道听途說夸大其辭。眼下谷謠這個模樣,讓她們腦中一片空白,實在無法與這幾日的谷謠聯系在一起。
更主要的,她們其中部分是前院里的廳房丫頭,另外一些有的是在當日在宗祠出現過幫忙伺候的丫頭,私下里揭發戴酈斐的事情,她們是出于怕事情潑到自己頭上。眼下來到緋園也是因為她們私下里提供了線索,而這件事情是上不了台面去揭開的,即使現在來到了緋園,她們也是認定是為了月兌離干系而來,畢竟,當面揭發戴酈斐,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
哪知谷謠突然說了這麼一番話,她們若要為自己開月兌,必定是要將私下里稟報的事情要搬出來了。
雖然人人心中都這麼繞了過來,但沒一個敢第一個開口的,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垂下了腦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開口。
谷謠心中暗自冷笑,她其實也沒想要她們真的說什麼,這麼說無非就是要賣給澹媽媽一個面子,順便也讓自己有一個正常些的表現。再借此在府上立立威,一舉三得而已。
畢竟這是大家大宅,總會有人出面維護家族尊嚴的。
「姐姐。」
谷謠一詫,沒想到會是張苔姣出聲,她原以為會是谷雁笙截去話的,但心中詫異是一回事,面上還是要繼續演下去,便抬眼去看向張苔姣,而這一望,谷謠立即便後悔自己之前所說的那一番話,張苔姣要說的,怕又要是再推紫安一把的話了。
「方才在前廳已經審過了的,你回來的時候已經審的差不多了。這些個丫頭婆子都是在府上做了十好些年的,對老爺夫人府上里里外外都是盡心盡力。她們說了些府上可疑的人和事情,自從你回了府之後,紫安的態度府里的人都是瞧見的。而且紫安向來心細如塵,做事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何以這次這般巧,正好她和我一同陪你給少爺省禮時,她就出錯呢?你回來的當天,紫安是個什麼態度模樣,姐姐你可還記得?」張苔姣不溫不火的說道,目光灼灼的看向谷謠,谷謠心中明白,這是一個暗示,暗示她去配合張苔姣的話,來除去這個處心積慮謀害她的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