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那件衣服
祭天的儀仗終于在一個黃昏的吉時正式啟動了，谷謠帶著張苔姣與德九，還有一些在學派中有些地位的學士，在魯蕁的小隊伍里，坐在奢華的車輦內，晃晃悠悠的出了蒲京，一路向南，那遙遠的陵山而去。
這一路的停停歇歇，谷謠與魯蕁這些官二代們，按照最初的計劃悄無聲息的‘掉隊’，到了隊伍的最後方。因為這樣才符合他們游樂享受的人生觀，對于這點谷謠沒什麼不贊同的，這次去陵山祭天，對她來說就是渡假，顯然現在與最初的想象不太一樣，但眼下她可是忙累了好多天的人，她巴不得隊伍再慢一些。
事實上，整個大隊本就行的緩慢，因為隊伍中人群不同，朝官的家眷，即使是武官，也都是體弱的斯文人，當然不能與之前護送國師的軍力相比。因此，谷謠與魯蕁他們玩樂享受的樣子也就不太明顯，因為人人都並不是很嚴肅的。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谷謠正身處在一座小鎮上，謠氏學派的某一個學士在這座鎮上有一小處莊子，這便就成了他們的臨時會所。
只是今晚上不太一樣，有許多官家的千金也是座上賓，並且，李延也在內。
只是李延從始至終就坐在距離大門最近的一個方桌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家攀談暢飲，詠歌吟詩。他自顧自的自斟自飲，對一切並不是視而不見，而是沒有任何動容。甚至于對他從最正前方的主位一落千丈，打入最外圍的犄角旮旯，他都沒有半句話。
谷謠的視線幾次舉杯的時候都眯著看向李延，卻並沒如她所想那樣，李延根本就沒往她或是魯蕁這邊看過一眼。而且李延的表情與眼神，無波無瀾，沒有任何正面負面的情緒。
由此看來，谷謠越發的確定，李延是打起算盤了。想著現在的蒲京，谷謠唇跡抿起了淡淡的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了吧，一想到回去後就能將自己現在的地位更加鞏固一番，谷謠心中就喜不自勝。
魯蕁瞧到她的笑，挑眉笑道︰「什麼事情讓謠大姑娘這麼高興？」
谷謠打了個哈哈，笑著拿下巴一挑，指向席上的一小塊地方，那里正是千金小姐們的席們，由于都是女子，便被安排在一處。今日這宴並不是往日學派里的人，而是眾官二代們都在此地。那些女子雖然不與他們這些人為伍，但她們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女子嘛，就算是初相識，也總有辦法聊出共同話題。
「怎麼，你想加入她們？」魯蕁呵呵一笑，其中的語氣對她們那些千金充滿了鄙夷，拿這話來打趣谷謠，真是再有趣不過了。
谷謠知道魯蕁是個極大男子主義的人，女子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毫無頭腦的物品。瞪了一眼魯蕁之後，谷謠輕輕一笑︰「原來魯大公子還沒能免俗，我倒是想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你刮目相看，娶回家中。」
魯蕁意味深長的還以一笑，並不作答。
而這時谷現分派給谷謠的一小隊護送士兵，其中一人悄聲的走了進來繞到谷謠身邊低語︰「姑娘，您現在回一趟廂房罷。」
谷謠一驚，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張苔姣遇到什麼麻煩了，但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隨後腦筋一轉立即雙目大睜︰「是什麼事？」她感覺自己隱約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相信。
那小兵卻睨眼看了一眼正在望著他們的魯蕁，猶豫了一下不知如何開口。
「怕是有貴客了。」魯蕁放下杯盞，笑道︰「去吧，正好早點休息，明兒一早還要趕路。」
……
今天的這個席面仍舊只有德九跟在谷謠身側，張苔姣自稱上不了這種台面，未免自討沒趣惹人白眼，到時候反而讓自己的一肚子氣，今日仍同這些天一樣，在落腳處的廂房內自己獨自渡過。
現在她正扒在桌案前對著一堆紙牌發呆，她實在是提不起一點的興致去按照谷謠教給她的，將這幾十張紙牌一一記下。她不明白，為什麼谷謠的金福票和謠氏學派，谷謠從不讓她涉足半點。而當她終于忍不住向谷謠小小報怨一下的時候，谷謠卻拿這麼一堆破爛來打發她。
兩手無聊的撥弄著紙牌，張苔姣長嘆了一口氣，起身決定出去走走，不然實在是要無聊到瘋了。
到了小院，張苔姣坐在石凳前望月，這空靜的月色下，她覺得自己更孤獨了。姐姐回來以後，一直都很忙很忙，她不是不理解，只是她這麼多年一直心里盼著望著的現在，卻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她覺得時間越長，越發的覺得與谷謠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大，那是她無論怎麼在谷謠身後追，也追不上的距離。
谷謠現在名冠京城，可是她卻隱隱的有些不太認同。並不是因為看到谷謠現在的地位而嫉妒。而是她始終覺得，身為女子就應該本分守己，整日里與那些紈褲子弟混跡在一起，終究害的還是谷謠她自己。她的地位再高，也擋不住人們的口舌，女子怎麼能與男子爭名呢。
想到那些紈褲子弟，張苔姣的腦中不由的出現了魯蕁的身影，就是這個人將谷謠帶到這條路上的。張苔姣一想到日後若有一天，谷謠一落千丈受千夫指的時候，可以說全是敗魯蕁所賜，一想到這里，本就對魯蕁十分厭惡的她，恨得就要牙癢。而谷謠的所作所為，她雖然羨慕卻並不認同，可將軍和夫人都無視認可沒有阻止，她也沒有辦法，自己的爹娘更是阻止不了的。
而在她的觀念里，與魯蕁這種浪蕩到極致的公子哥對比最鮮明的，就是自家的少爺谷雁笙了。
一想到谷雁笙，張苔姣立即臉頰發燙。同樣是男子，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張苔姣偷偷比較了一下，自己現在有多厭惡魯蕁，那相對比的就有多麼的傾慕谷雁笙。
張苔姣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雖然四下無人，她也羞的快要無地自容了。而就在這時，張苔姣眼神慌亂一掃，突然睨見了遠處樹下似乎有一抹身影。
「是誰」張苔姣大驚失色，且不說天色已晚，她現在震驚完全是因為自己正在想入非非，全然沒注意到樹下有人，見那人無反映，張苔姣連忙追問，一邊想著趕緊回房︰「是誰在那邊」
那身影輕輕一晃，瞬間便隱沒在了黑暗里。張苔姣大驚失色連忙奔跑回廂房，關好房門後還氣喘吁吁心神不定︰剛才那人的身影，真的好像谷少爺啊
隨即，張苔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搖了搖頭否定，谷少爺這個時候在陵山，她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竟然會錯認。
她並沒多想站在樹下的人會是誰，這里到處都是官家子弟，像她一樣無聊打發時間散步的也不奇怪。隨後張苔姣放松了下來，幸好自己很快跑回來了，不然讓人瞧見自己和一個男子在月下，真是要壞了名節。她可不像谷謠，能天不怕地不怕。
正當這時，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張苔姣一驚，冷汗都冒了出來，強行鎮定住開口︰「誰？」
「請問是謠姑娘的房間嗎？」。門口傳來店里小廝的聲音︰「將軍府上有東西送來，是給謠姑娘的。」
張苔姣松了口氣，打開門從小廝的手上接過方盒，遞了兩塊碎銀打發走人，這是谷謠教給她的，雖然她不認同，但心中對谷謠是崇拜尊敬的，谷謠說什麼，她就會照做。
張苔姣打開方盒，卻被里面的衣服給吸引住︰這衣服正是谷謠回府之前訂的那套衣裙。
張苔姣將衣服抖開，這件衣服她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當時做了兩件，她還暗地里高興了好久，能和姐姐有一樣的衣衫，穿在身上都會覺得很開心。
可這一抖開，張苔姣的臉色就變了。這件衣服，是她的，不是谷謠的。雖然兩件衣衫是一樣的，但畢竟長幼不同，張苔姣心中覺得只要和姐姐能穿一樣的衣衫就很幸福，但她還是堅持在衣領上兩件衣服不一樣。谷謠的那件衣領要稍稍高一些，她的那件短一些，這樣才有姐妹之別。
可這一件，她雖然一直都還沒有穿過，但是這件明明就是她的。
張苔姣心中有些不舒服，便去方盒里翻找是否有信函，看到一個信封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打開，只見上面了了幾句說明了，這衣服是給谷謠的。因為谷謠一直都沒有正式做過一套象樣的正式禮服，無論是不是能進入祭壇，有個萬一總是好的。
張苔姣心中五味陳雜，谷謠的那件衣服被她給擱置一邊，早就棄之不聞了。她心中明白谷謠是個大大咧咧的姐姐，但這件衣服一直是她珍藏起來的，沒有打算再穿起它。可是現在，因為谷謠沒有保護好她自己的那件，自己的這件就被人拿了出來讓谷謠應急用。她知道這種心情很小家子氣，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張苔姣端起走時喝剩下的半盞茶，咕嚕咕嚕幾口咽了下去，又連倒了兩杯才勉強壓下去心中的難過。
宛如過了好久一樣，張苔姣迷迷糊糊的發現自己竟然伏案睡著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谷謠竟然還沒有回來，周圍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