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偉人?
事實上,魯蕁能如此正是谷謠所樂見的,人需要理智。在絕境之下,何來心境去憫懷蒲京的春花雪月?
在谷謠的引路下,邵卓精湛的駕技在這一晚施展的淋灕盡致,在人群擁擠的水妃城穿梭自如不說,尤其是水妃城這著名的羊腸小道暗巷七拐八繞如同枝葉脈絡,可在邵卓的駕術下是暢通無阻,那些羽林軍也奈何不得,被甩的一個不剩。
成功的回到山中時,白羽坐在木屋前的台階上趴在膝頭睡著了。屠擬悲憫含笑,輕輕的將白羽抱起放入屋中的床塌上,白羽嬌小的身子剛剛沾上床塌便可愛的翻了個身子,喃喃夢囈︰「哥哥,我摘花去給姐姐戴……」
出了屋門,屠姒仍舊有些沉重,幾人半晌未語,赤坐于草被上。天上星子閃爍,悲憫世人,巨大的星盤仿似一個又一個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朦朧卻又清晰無比。
「你們不要逼我。」屠姒的聲音充滿了無奈與無力,整個人的力氣仿佛被掏去了一般,轉頭看向魯蕁︰「我早就拒絕過你很多次了,你為何還不放過我?」
谷謠听了這話才知,原來魯蕁也一直和她一樣在尋太子,想來也是這半年來魯家搖搖欲墜的狀態將他這個紈褲子弟也逼到了這一地步。她站起身來,一身莊嚴肅敬對太子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召喚?在任何一個時代,偉人總是會被召喚,而你,就正在被召喚。」
屠姒最終回應了這半年來世局對他的召喚,一月之間,南郡,東撫之地皆起了聲勢,如潮水一般從水妃城起勢擴散開來,洶涌的涌向蒲京帝都。景蒼現今最強大的勢力戴嚴駐守南夷,急的焦頭爛額卻也鞭長莫及,南夷之力果真不如他所想象那般好應付,戰事在即抽不開身。眼看著舉國便要狼煙四起,頻頻向京師急報回京,卻遲遲無信。
謠氏學派並未因為谷謠的謀反之心而受到太大的牽連,關鍵時刻谷雁笙以及朝中文臣重貴力保,谷謠本人並非有權有勢的貴人,謠氏學派以早已易主,正主現在是武將谷雁笙之名,只在最初的幾日之內捉了一些重要人物,而後便安全歸野。
也有甚者,諫言民間有冒太子屠姒之名謀反人氏,連合了曾經權傾朝野的殿閣大學士之子魯蕁,甚至還有人聲稱,曾在水妃城親眼見到魯蕁與谷謠勾結一氣,望台高呼推翻亂臣賊子。然而很快便有人力保稱谷謠乃一介女流年紀且幼,無論心智還是能力皆不可能有此一舉,而魯蕁更是不可能,魯蕁在京的名聲街知巷聞,全京無人不知魯蕁乃是一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一個只會貪圖享樂過慣了安逸日子的紈褲子弟,讓他謀反,簡直是笑話。
一切都似星火燎原,一切都因著一個真龍天子的名號而變得格外的順利。而蒲京的最高執權人,卻因處處受干預朝政的慈貴妃影響,聲勢不僅見弱,還真有了點鳩佔鵲巢之感。
正當無論在朝在野,滿天下盡是谷謠與魯蕁以及真命天子屠姒的傳聞的時候,蒲京最火熱永遠都川流不息的城門前,卻沒人知道他們天天掛在嘴邊的人物,竟然就堂而皇之的入了城。
谷謠依然將屠姒打扮成了一個病懨懨的賣炭翁模樣,背著干柴,來到這讓她悲喜交集的正央大街。當她看到皇城的布告榜,這才得知,那福公公說的竟然真的沒錯。戴嚴果真被困在南夷,而曾濃被派去東撫。剩下的鋪滿了板子的就盡是她與魯蕁的懸賞布告,一張摞一張像個背景布似的糊在那里,隱隱可見被替代的那些舊單。她忽然間有感于這個世道,她原來竟然能這麼值錢
無論如何,好在蒲京的榜單比這一路而來的榜單像樣多了,起碼這上面沒有明文什麼就地剿殺生死勿論皆有賞金之說。這里只是生擒,萬幸萬幸。關于她的榜文,已不再是什麼亂黨之說,而變成了真真正正的尋人啟事,當然那些什麼尋後有賞的話,在她眼里,自然就是生擒的意思。而關于魯蕁的,就不太樂觀,稱其人無論在京還是在水妃城,皆屬惡人之輩,亂殺無辜,以權貴的身份欺壓百姓,等等等等。在谷謠看來,這榜單把魯蕁說的堪比江洋大盜。
他們不敢投宿,眼看天就要黑了,二人七拐八拐像個乞丐似的,最後趁四下里無人,向一所茺宅走去。
牆壁已毀,枯枝敗葉雜草從生,腐朽的味道讓人望而生畏,這里就像是一所荒置以久的凶宅,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邁入便迅速隱沒在黑暗之中。谷謠在前帶路,一路熟悉無比的將屠姒引入她閉著雙眼也能走到的地方。
房頂已經全然沒有了,月光傾灑而入,屠姒看著谷謠掀起的床板,雙眉微蹙︰「這里?」
谷謠點了點頭,看向屠姒的眼底什麼也沒說。屠姒一頓,下一秒便毫不猶豫的躍了下去,回頭卻瞧見谷謠回望著什麼,出口道︰「還不下來?」
他的聲音里透著緊張與難以遮掩的謹慎,谷謠未理會。
她回頭看著這舊居,明明是晴朗的月色,卻讓她如置蒙蒙細雨。她沒有太多的傷春悲秋,相反,她在想自己之所以這麼冷硬無情,興許是因為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又或者是,她不曾見過這舊居興建時的朝氣,所以到這舊居成殘梁破瓦的時候,才不會太過悲傷?
可是她真的曾經親眼見過這里門庭若市門客遍天下的景況,這里逢年過節從宮里賜來的恩賞隊伍如長蛇,曾經她與谷雁笙過滿月的那天,送禮賀拜的隊伍三天三夜未關府門。曾經多少人只為了一覽雀八階與白虎門獸,千里迢迢跨省而來……
屠姒又催了一聲,已然有些不悅和威迫的意思,谷謠心中閃過不悅,閉上雙目沉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快壓了下去。
「張苔姣在宮里……」
谷謠立即收回視線翻身躍下將床板復位,冷冰冰的在前面帶路,卻在路過太子身前的時候微微的頓住,輕輕垂了下首,語氣明顯嬌柔三分︰「不需殿下再作提醒,谷謠唯一所願便是望殿下將來榮登大寶之時,別忘了給谷家一個保障。」
屠姒只是看了看她,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毫不遮掩眼中的暗喜之色。
一年前谷謠為了讓屠姒挑起大旗,將平生認為最為具有煽動一個落權之人的話全部都說盡了,沒讓她想到的是,屠姒不僅听進去了,而且是非常的听進去了。半月之內,京城飛鴿傳書,東撫頻頻的密函如流水般秘密而快速的涌向水妃城,一時間朝野之間局勢巨變。
這一切來的是這樣突然,並且這一年之內源源不斷接到歸屬投好的捷報,讓谷謠從駭然轉為漠然。這樣的影響力與魄力,即使是她這種生下來就天降鴻運備受世人矚目的人也永遠都比擬不及。
她算是得天獨厚的奇葩了,都尚且需要耍盡手段與心機去攀附權貴又砸了無數金銀,她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為自己創下的成績已經讓她深感自身的幸運。
而在昔日的太子身上,她才見識到什麼是身份。
她以為她的地位就已經是一呼百應了,而在屠姒身上,她才終于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究竟可以多大。統治階級從最高位依次排列其實是一個樹塔形,而到了屠姒這一分支再往下細分的時候,那種密集程度是無法想象的。自從屠姒陵山出之事後,便一直了無音訊,所謂群龍無首,人人在瘋狂的暗地尋找他的同時,自保都是個難題。以因此,屠姒消失的半年里,有不少勢力被連根拔起。
然而當他應承了魯蕁與谷謠的那一晚開始,就仿佛一棵沉睡的大樹終于熬過了漫漫的冬季,倏的站起身來,狂抖壓在身上的積雪,不僅枝葉繁盛不減當年,就連地下的根須也根根都活躍了起來,甚至比以前更具有生命力。
而造成這一切驟然間轉變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屠姒在那一晚,點了點頭。
關于這一點,谷謠至今都忘不了魯蕁對于這樣突然扭轉的大利于他們的形式說的一番話︰「世人皆有好賭之心,只不過看人擁有的多少。手上握的少,壓的自然就少些。手上握的多了,那壓下的當然會大。特別是這些曾經壓錯了的人,有機會讓他們翻盤,誰不翻呢?天時,地利,人和,已佔兩樣,是人都知道該怎麼選了。」
谷謠當時愕然,突然想到屠姒之所以今天仍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僅僅是一個身份還是不夠的,他的母族已經敗落,可重要的是他族中最高的話事人,還活著。那就是屠姒的母後,現今被幽禁在宮中的太後。
心思如電轉,谷謠與屠姒已經踏入密室,屠姒將屋內的角燭燃了之後謹慎的打量了一番,有些贊賞的微點著頭,接過谷謠扔來的包裹,隨手翻了翻之後還以微微一笑,谷謠這時也拿了一個包裹,里面皆是二人要換下的衣衫。
她迎著屠姒的眼神,只覺腦袋發麻,抬手一揮便將角燭撲息︰「就這一個地方,將就配合一下,換完我們趕緊出去。」
說著話,立即便響起了衣物摩擦的簇簇聲,室內一片黑暗,兩人各守一角背對著彼此各自御去易容換裝。
谷謠換好了衣衫便站在原地挽發,一邊緊張的听著另一頭的動靜,她這時才警醒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變得這麼戒備。尤其是對屠姒。
正當她兩手抬高整理發髻的時候,忽而听不到屠姒那邊的響動,心中一抖便想去燃角燭,可瞬間又改變了主意,還是再等等,出于自身的防備習慣,她向一旁跨了一步。
然而這一跨卻讓她整個人落入一個胸膛,她大驚之下便是閃身,可黑暗中的屠姒卻一手攬上她的腰肢往懷中猛的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