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是刮什麼風,怎的一個個都來了?以前都忙得像大禹,怎麼今日林 、章翼來過,章瑞來了,連許久不見的章鈺都來了?
許久沒見章瑞了,他起色似乎很不好。每次見他,他的狀況似乎比上一次要差。
左盼默默地凝望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章瑞在門外,亦是默默凝視他。他清澈的眸子似乎藏著許多的傷感,憂慮……
他還會傷感嗎?左盼搖搖頭,她不知道,真的很奇怪,曾經那樣親密的二人,為何變得如此陌生。感覺二人之間隔的,不僅僅是這一道門。
孩子們也發現了章瑞的到來,再也坐不住,歡躍而起,朝章瑞涌來。
文施自然是跑得最快的那個,她像往常一樣撲到章瑞的身邊,卻被章鈺給拉住。
「你怎麼只看到我兄長啊,本公子在這里」章鈺滿臉不悅。
文施聞言,回頭沖他一笑,眨眨大眼楮說︰「好了,現在我看到你了」說著她繼續向章瑞奔去。
章鈺的臉一下就氣紅了,他撅著嘴憤憤地看著在對章瑞甜笑著的她,鼻子一哼,跑了出去。
孩子們都圍著章瑞,嗡嗡嗡,嗡嗡嗡,左盼完全听不清他們說的話。
只見章瑞模模文施的頭,對她說了什麼,文施轉頭看向跑去院門外生悶氣的章鈺,點點頭。
而後文施悄悄地向章鈺走去,繼而猛地一跳,伴隨著這一跳的還有響亮的一聲「哈」
可章鈺只是調了個頭,將後背對著文施。文施拉拉他的衣袖,低聲說著什麼,他低下頭認真地說了一句,文施重重點頭。
然後,兩個孩子手牽手回來了。
左盼看著他們,笑了。
孩子的感情就是這麼純真,為何長大了的人卻變這麼復雜,簡單一點多好
可這就是人類的悲哀,喜歡將簡單的事物復雜化,復雜的事物問題化,有問題的事物悲劇化。她和章瑞,原本的關系只是單純的彼此吸引,可人的私欲、俗見等等復雜的因素將原本簡單的關系復雜化、問題化,最後,悲劇化……
不她才不要悲劇化
失去的只是愛情,不是全部沒有愛情,她還有孩子們的愛,親人的愛她擁有的還有很多,她才不要因為這一點點失去而變得不是自己
這麼想著,左盼心中淡然。
「瑞公子。」左盼客氣地見過章瑞,不喜不憂。
章瑞的神色有一瞬的失落,可他隨即便溫潤一笑,說︰「近日有些忙,課程都落到盼一人身上,盼可辛苦了。」
左盼將孩子們趕鴨子似的趕回了教室,才向他介紹了範華正。
範華正從孩子們的表現中早已看出章瑞在家園的身份,方才他們談話時他也靜靜地觀察著,心中大抵也看出他和左盼關系匪淺。
範華正和章瑞二人客氣地打過招呼後,便退去教室,照看孩子們習字。
走廊中只剩下她和章瑞,章鈺和文施早不知跑去哪里了。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得連屋外沙沙沙的細雨聲都清晰可聞。左盼這才發現他額頭細碎的發絲是濕的,衣服也帶著些許的濕氣。
「你怎麼也不打把傘?」左盼蹙眉,推著他往家里去。
「我是坐馬車來的,只在進來時淋了一小會兒。」章瑞的聲音帶著笑意。
左盼在他身後,見不著他的神情,不知道他的眼楮是不是也在笑?
從上課用的房子到左盼住的房子都有走廊連接著,左盼緩緩地推著他,恍惚中覺得,那些不快樂的事都是一場夢,她和章瑞又如以前一般,靜靜地散著步,溫柔又靜謐。
「這輪椅還好用嗎?」。左盼輕聲問。
「極好。」
「你的腿呢,可有好轉?」左盼禁不住又問了一句。
原來,對他的關心,不會因二人的關系改變而改變。
章瑞只含糊地唔了一聲。
到屋中,左盼為他擦干頭發,他卻接過毛巾,放在一旁,輕輕地握住左盼的手。
左盼如觸電一般,反射性地想將手抽回,章瑞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她的手放在唇邊,閉上眼,輕輕一吻。
「盼……」
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左盼愣住,眼淚忽然從眼眶洶涌而出。
「等我忙完這件事,好嗎?等我,一年就夠了……」他喃喃著,一顆滾燙的淚落在左盼的手背。
左盼著了魔一般,流淚不止,不說話,也不反抗,只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眉,眼,鼻,唇……
良久,左盼一笑,拭干臉上的淚痕,說︰「瑞公子這個開什麼玩笑呢?我已經和翼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嗎?」。
說完,心撕裂一痛。
為何會說這樣的話?她不解。
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她才明白,這樣說就是為了斷彼此的念頭
徹底地斷了自己的念頭,也斷了他的念頭別想她會和另一個女人共用一個丈夫,哪怕那個女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章瑞聞言,似醒悟一般,長吁一口氣。
他從懷里取出一封信,神色冷靜,「看完信,別哭,可以麼?不管怎樣,你還有我……和翼,當然,還有那些孩子。」
左盼心猛然一跳,劇烈的不安涌上心頭,她急于知道信里的內容,便重重點頭。
章瑞這才將信交給左盼。
左盼拼命地壓抑心中的不安,默默地說,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信紙展開,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字跡——林 的
「乖乖等哥哥回來,記住哥哥的話,一切小心。」
字跡很潦草,看得出寫的人很匆忙。
左盼似看不明白這些字是什麼意思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還喃喃道︰「等哥哥回來?他走了?他去哪了?」
她抬起淚眼,又將這話問了章瑞一遍。
「我也不知。只是凌晨時分,他忽然來找我,要我將此信交給你。」林 還說了,要他好好照顧左盼,說知道他是最心疼左盼的人。只是這話,章瑞不會說出來給左盼听。
他去哪了?為何昨晚一點消息也沒透露?為何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又要離開?有什麼事也不說一聲,說出來也省得她擔心嘛
左盼再也不想壓抑,趴在桌上痛哭起來。
「你們一個個的,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我了小武武也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干嘛」
她趴在桌上不管不顧地痛哭著,嚷著。
一雙微涼的手,一直在她的秀發上憐惜地輕撫。可他卻沒有說什麼「我沒有不要你」之類的話。
「誰說你是一個人?你不是還有我嗎?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這熟悉的話音剛落,左盼身子一輕,一張放大的臉便出現在眼前,驚呼還沒喊出口,章翼已經扯出一抹戲謔的笑,「很驚喜吧?是我。」
左盼完全懵了,淚立刻止住,好半晌才說了一句︰「驚你個頭是驚嚇還差不多放我下來」
「我也沒打算抱你,這麼重,胖了很多哦。」章翼將她放下,有意無意地看了章瑞一眼。
章瑞神色微變。
章翼又笑了笑,一招手,朝屋外喊到︰「都進來」
左盼愕然地看著魚貫而入的冰如、冰靈,還有三個她有些眼熟卻叫不上名字的丫頭。
冰如挽住她的手,神秘一笑,在她耳邊說︰「方才我可看見了哦……」
左盼想笑笑,可她笑不出來,心中還為林 擔心著呢,章翼怎麼又來了,還帶了這麼多丫鬟來?
冰靈輕輕拉了拉冰如,微笑著搖頭。
冰如疑惑地瞪著她,卻也不再嬉笑,歪頭看了看屋內之人,終于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
章翼卻毫不在意,對冰如說︰「我叫你帶來的東西呢?」
冰如恭敬地奉上一個布包,章翼一揮手,說︰「帶她去吧。」
「是。」冰如欠身,拉住左盼的手,「跟我來吧。」
「為何?」
左盼話音未落,冰如已經大笑著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你就听話吧」
說著,她從布包中取出一個瓷罐,用手指在里面挑出一些粉底液般的東西,在手心揉勻了,說︰「閉上眼楮。」
這是……要給她化妝嗎?
左盼求救似的望著章翼,章翼卻只是笑,瞥到章瑞時,章瑞也只是蹙眉,卻沒說什麼。
好吧,化就化吧,剛才哭得眼泡都腫了,在這麼多人面前確實是有點不好看。
左盼乖乖地閉上眼楮,听見章翼命令幾個丫鬟說︰「你們去和那些孩子熟悉下,定要讓他們叫你姐姐。」
丫鬟恭敬地退出,章翼又對冰靈說︰「請你去看著她們,不然我不放心。」
冰靈柔和的聲音響起︰「是。」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遠,章瑞冷冷的聲音才響起︰「二弟,你這是干什麼?」
「兄長,左盼是我的女人,想必你知道吧?」章翼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卻這樣說。
一時屋中極度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冰如在她臉上忙碌的手終于停下,她長長噓一口氣,嘻嘻笑著︰「好了,公子,你來看一下,是要這樣麼?」
章翼湊近一看,滿意地點頭,然後說︰「去給你的那些小孩子看下,要讓她們習慣你現在的樣子。」
左盼站起身,模了模臉,轉身向外走去。
誰知章瑞一見到她的臉時,神情一震,滿眼的不敢置信。
「二弟,你這是……你這是……」
章翼不理會,笑著對左盼說︰「去吧,要讓他們接受你現在的樣子才行。」
左盼迷惑地走出去,孩子們正在和幾個新來的漂亮丫鬟說著話,都很高興的樣子,果然,小孩子也愛美啊。
她剛想跟他們打招呼,文施就已經看到她了。
只見文施大眼一瞪,見著鬼一樣尖叫一聲︰「那是誰怎麼那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