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依言將藥丸服下,然後將紙湊近燭火,紙頃刻化為灰燼。但這燃香?她有些猶豫。若這燃香有毒,而且能殺人于無形,雖說這燃香是那種毒藥的可能性不大,但萬一是呢?那自己豈不是成了殺人凶手?秦慕蕭是西秦順安王,他對東齊國的人的生死可能不甚在意,但是她不行,她只是一個逃難中的女子,怎能為保自己就隨意害人?
燕洛雪將燃香揣進懷里,靜靜坐在書案旁,漸漸地,她覺得身體起了變化,似乎有了力量,那藥丸應是解藥,解林總管的毒藥。她有些明白了,這是秦慕蕭怕她不點燃香會遇麻煩的後招兒,實在不行,走為上!
蒼耳送來了晚飯,盯著她吃完,她那種壓迫兼審視的態度還真是讓人吃不消,這樣突然緊逼盯人,莫不是剛才看到了什麼?不,不會,秦慕蕭不會這麼粗心!
燕洛雪百無聊賴,躺在床上,或許是這兩天太緊張,不一會兒她竟酣然入睡。迷迷糊糊之間,她覺得有人坐在了床邊,她想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她想張口說話,卻出不了聲,那人的溫潤滑膩的手撫上了她的臉,手指勾畫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燕洛雪大駭,使勁全身力氣,將身子一下翻了過去,她完全清醒了。
「小美人兒,你干嘛突然翻身,我還沒畫完。」是臨淄王齊雋。
燕洛雪起身坐起,見臨淄王站著,一臉不郁的樣子,撅著嘴,指著她。她趕緊下床,說道︰「奴婢睡著了,突然覺得蟲子在臉上爬,很害怕,就動了一下,驚擾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臨淄王轉怒為喜,說道︰「我的手像蟲子,真的嗎,好玩兒,我們再試試吧。」
燕洛雪怎能讓他如此胡鬧,忙問道︰「王爺,您玩兒了一天,不累嗎?你若再熬夜,明兒就起不來,起不來就不能玩兒,奴婢看您還是回去早點歇息。」
「我就在這睡,我每天都在這睡。」臨淄王做餓虎撲食狀,撲到了床上,隨即轉過身神氣活現看著燕洛雪,說道︰「小美人兒,快來陪本王睡覺。」
寵兒,可倒是真寵!誰稀罕!燕洛雪心里翻了個白眼,但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她問道︰「王爺自己寢殿不住,干嘛住這里?」
臨淄王偏頭,想了一會兒,說道︰「不知道,皇妹說住這里好,說住這里,對了,說住這里就像和母後在一起。」
「和母後在一起!」燕洛雪心中一動,莫非這里曾是這臨淄王與惠昌公主母親的房間?
「王爺想母親?」燕洛雪問,她實際是在問自己,她也想她娘,想她爹爹,不知他們在離山是否平安。
「不想!」臨淄王的回答讓燕洛雪奇怪,「她從不陪雋兒,只冷冰冰躺在那個透明的箱子里,不說話,還總讓皇妹哭,有一次,雋兒爬進去,推她起來,父皇還罵雋兒。」
他母後死了?透明的箱子,應是冰棺或者水晶棺吧?臨淄王痴傻,又沒了母親,身世堪憐啊。燕洛雪對這位傻王爺更多了一份同情。
燕洛雪剪了剪燭花,說道︰「王爺,不如奴婢彈琴給你听,這首曲子就像娘親對孩子說話,您听著听著就會睡著了。」
「不信!以前也有人彈,我反而睡不著。你過來陪我,拍我睡。」臨淄王嚷嚷著。
「王爺不試怎麼知道呢?奴婢的琴彈得很好,要是騙您,您就罰奴婢好了。」燕洛雪信誓旦旦,只求臨淄王打消那個可笑念頭。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執拗,秦慕蕭與她同床,她就安心,而這臨淄王明明就是痴兒,她反倒抗拒得很。
「那好,就一會兒,我沒睡著,你就得過來。」臨淄王仰面躺下,突又坐起,喊道︰「給雋兒月兌衣服。」還打了一個大大哈欠,顯然已經困了。
燕洛雪走過去,將臨淄王外衫月兌下,臨淄王方又倒下。燕洛雪走到窗前案幾邊坐下,調了調音,微微將內力灌注指尖,彈了一曲「搖籃曲」
這首曲子燕洛雪曾在現代非常渴望,並曾听過古琴版的演奏。到了這異世後,她爹是天琴老人的徒弟,天琴魔音名動江湖,自己功力雖淺,但用此曲催眠應該不難。
琴音歇,臨淄王沒了動靜,睡著了嗎?燕洛雪走到床邊,掀開床帳看,卻對上臨淄王那雙如水般瀲灩的眸子,臨淄王笑面如孩童,說道︰「果然好听,你唱給我听。」
「王爺怎麼知道有詞?」燕洛雪驚問,這王爺不是傻子嗎?
「你不說了,這曲子像對我說話。」臨淄王側身說道,「你快唱,不說停就不要停。」
好嘛!那就不要怪我不敬!燕洛雪將床帳放下,唱到︰風兒靜,月兒明,樹葉遮窗欞,蛐蛐兒叫錚錚,好像那琴弦聲,琴聲兒輕,調兒動听,搖籃輕擺動,娘的寶貝,閉上眼楮,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一遍,兩遍,三遍……燕洛雪唱著唱著,鼻子有些發酸,語聲便有些哽咽,但床帳中並未傳出動靜,她過去掀簾一看,臨淄王睡著了,還輕微打起了鼾聲,她長舒了一口氣,坐到了地上,心想︰「你倒好了,佔了我的床,讓我去哪里睡。」
燕洛雪站起,悠悠晃出里間,來到外間書案旁坐下,今夜只能坐著睡了。
燕洛雪不知,有一人實際上與她同甘共苦,她在留香閣,而秦慕蕭在留香閣後一棵高樹上,听見了她的琴聲和歌聲,便如入夢一般,在這樹上傻傻站了一夜。
第二日,一宿好眠的臨淄王心滿意足的走了,去寢殿更衣,後來不知被惠昌公主帶到了哪里。燕洛雪一上午過得都很清靜。臨近晌午,蒼耳進來,領進了一個人,說道︰「瞧吧,她活得可好好的呢。」
那人是水茵兒身邊的一名太監。他躬身向燕洛雪打了個千,遞了一個盒子,說道︰「貴妃娘娘惦念姑娘,讓老奴來看看姑娘。這是貴妃娘娘給您的禮物。」
水茵兒的禮物?燕洛雪剛要接過,蒼耳一把手奪過,說道︰「錦陽宮宮外的東西都要檢查。」
說完,便將盒子打開,只見盒內是一對耳環,燕洛雪苦笑,模向自己耳朵,她沒有耳洞,怎麼帶耳環?
那太監也笑了,說道︰「姑娘是女孩子,怎麼沒有耳洞?我們這里的女孩兒可是十歲之前就穿了耳洞的。」
燕洛雪笑笑,不知答什麼才好,那太監將盒子拿回,送進燕洛雪手里,突然意味深伸長眨了眨眼,說道︰「姑娘在此,小心侍候王爺,你姐姐擔心著你,生怕你有什麼閃失。」
蒼耳說道︰「你回去告訴她,沒幾日我家王爺就厭了,自會將她送回,惦記什麼。你老是宮中老人了,還沒听說過我家主子脾性嗎?」。
老太監眼眯了眯,瞅了幾眼蒼耳,然後對燕洛雪說道︰「姑娘保重,老奴告辭。」
蒼耳跟了下去,留下燕洛雪微微發愣,送她耳環,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