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國接待使臣的五華閣,彩燈高懸,燭火闌珊,臨淄王齊雋身穿黑色瓖金絲線的寬袖華服,站在五華閣前,迎接客人。燕洛雪和秦慕蕭、秦慕霜到的時候,他正殷勤地孟國丈夫妻二人讓進閣內。
臨淄王走到他們身邊,說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果然守信,孟國丈已經到了,這會兒定正在閣內發呆呢。」
秦慕蕭扶著燕洛雪下車,听出臨淄王語氣中的不懷好意,說道︰「王爺是未來額駙,孟國丈豈會不來,倒是王爺身處西秦皇都,行事需謹慎才好。」
「太子殿下怕本王會丟西秦皇家的顏面嗎?放心,丟也是丟東齊國的,與你西秦國何干?」臨淄王收了嘴角那抹淺笑,淡淡說道。
正說話間,平南王秦昭的轎子到了,見到秦慕蕭和燕洛雪,上前見禮,渾然沒有所說的病態。秦慕蕭說道︰「日間見到三位兄長,說王爺受了驚嚇,如今可大好了?」
「不妨事,不妨事,蒙聖上之恩,御醫一劑藥,便讓臣下了地,東齊臨淄王相邀,怎能弗了其好意?」平南王微笑說道。
臨淄王說道︰「王爺屈尊前來,小王深感榮幸。」
跟著臨淄王,幾人進了五華閣。五華閣內,主位下兩排幾案分列,案上銀筷著,琉璃盞,白瓷碟。孟國丈孟緣與平南王秦昭坐在左列二三席,孟緣的夫人坐在右側次席,見到秦慕蕭,孟緣與夫人忙站起下坐,向秦慕蕭見禮。
秦慕蕭左側尊位坐下,而燕洛雪坐到右側首席,扮作鳴蟬的秦慕霜站在了案旁。臨淄王掃了一眼神情緊張的秦慕霜,對燕洛雪說道︰「太子妃也太小瞧本王,難道五華閣內還找不出個侍候您的丫頭嗎?」。
臨淄王主位落座,端起酒盞,說道︰「小王齊雋自來到西秦國,蒙太子殿下照拂,不勝感激,今又蒙太子殿下相幫,得見孟國丈與平南王爺,實乃三生有幸故今日之宴,一則謝恩,二則會友。」
「言重王爺何須如此客套。」秦慕蕭客氣說道。
孟緣端起酒盞,手有些顫抖,酒酒水灑了出來,臨淄王笑道︰「國長如此激動,齊雋受寵若驚。」
孟緣沉默地將剩下的酒水飲盡,臨淄王笑吟吟說道︰「齊雋曾听說孟氏乃西秦大家,曾在咸安城郊外有祖宅,可是真的?」
孟緣沒料到臨淄王竟會直接提及孟家淵源,臉色陰晴不定,一時更不知如何作答,平南王秦昭說道︰「王爺真是見多識廣,那宅子有上千年了,雖近百年來無人居住,卻也始終縴塵不染,甚是神奇,因我皇考不喜異端,便封了,王爺提及此宅子,莫非想要前去探訪一番?」
「封了?真是可惜不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听說過此事?」臨淄王突然偏頭看向了燕洛雪。
燕洛雪淡然一笑︰「本宮孤陋寡聞,從沒听說過這等神奇之事,也歷來不喜鬼怪亂神。」
「是這樣?太子妃為西秦皇家的神女,難道是徒有虛名嗎?」。臨淄王笑著挑眉說道。
「王爺既對孟氏祖宅感興趣,哪日本宮稟明父皇,帶王爺前去就是。」秦慕蕭淬了一小口酒,謙和道。
「多謝,只是主人未同意,齊雋怎好意思唐突?」臨淄王眼望著一直喝著悶酒的孟緣說道。
孟夫人見自己的丈夫行為反常,忙打圓場︰「不過是老宅,王爺既然想看,我們當然歡迎之至,說實話,那祖宅連我都沒見過呢,若不是被封,我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孟夫人說完,看向孟緣,見孟緣兩眼發紅,望著她,說道︰「婦道人家,多說什麼先皇既封了那園子,便不許後人看,若私自進園子,就是忤逆大罪,你想讓我死嗎?」。
孟夫人嚇得不敢言語,秦昭忙說道︰「國丈大人何須斥責夫人,太子殿下都認為無不可,您老就不要認死理了。」
「是啊,國丈您不必動怒,若您不首肯,齊雋萬萬不敢上門相擾。」臨淄王垂下眼簾,但燕洛雪已清楚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而秦慕霜呼吸明顯一滯。
孟緣有些尷尬,端起酒盞,慢慢說道︰「王爺有所不知,那祖宅不祥,下官的兩個女兒都莫名死在那里,只因祖宅是先祖孟久襄故居,才沒被拆毀,王爺貴體,怎可去那等陰邪之地。」
臨淄王听了,打了個哈哈,端著酒盞起身,來到孟緣面前,問道︰「國丈大人愈是這樣說,本王愈是心癢難耐,再說,如今西秦國又有天神皇女保佑,何懼陰邪呢?還是祖宅中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丑事?」
臨淄王最後說話時,嘴都貼在了孟緣的耳朵上,聲音極輕,但任何人卻都知道他在說什麼,臨淄王眸光在燕洛雪臉上掃過,對著她舉起酒盞,「太子妃娘娘,本王說的可對?您身上責任重大啊」
孟緣原本因飲酒而漲紅的臉血色盡褪,他指著臨淄王,顫巍巍說道︰「你真地,你真地是……」
孟緣話沒說完,一頭栽倒在了地下,孟夫人尖叫一聲,撲了過去,呼天搶地直叫︰「老爺,醒醒啊。」
秦慕蕭走過去,蹲下探了探孟緣的呼吸,又診了診脈,說道︰「不過是一時激動,應無大礙,王爺,國丈年事已高,您開玩笑也應有個限度,這下,要如何收場?」
臨淄王遺憾聳肩,回身落座,說道︰「本王改日登門致歉,可好?」
孟夫人不知就里,一頭霧水,匆匆喚來了家人,將孟緣抬上車,而平南王秦昭則自告奮勇,要親送國丈大人回府,臨淄王的宴請不歡而散。這,讓燕洛雪有些始料未及。
秦慕蕭和燕洛雪自然也不能再留在五華閣,他們帶著秦慕霜出五華閣,正要登車,臨淄王叫住了他們,臨淄王說道︰「常言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改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求得可探訪孟氏祖宅的聖旨,還望兩位陪在下前往。」
秦慕蕭將燕洛雪推進車內,走到臨淄王身邊,輕聲道︰「你,無論做什麼,也是枉然,她是我的,生死都是,生生世世都是。」
說完,不理臨淄王怒火中燒的眼神,直接上了車,更當著臨淄王的面,將秦慕霜也拉上了車。
秦慕霜長舒一口氣,嘆道︰「這臨淄王真是不同凡響,若不是他與孟緣只間古里古怪,有可能傷害母後,慕霜還真想要結交一番。」
什麼意思?燕洛雪挑眉,她問道︰「結交?皇姐都要嫁給他了,怎麼還用結交二字?」
「慕霜還真要感謝二位,臨淄王絕非慕霜能掌控之人,再說他的心,似乎在你身上啊。」秦慕霜看著燕洛雪的眼楮,幽幽說道,「這也是你叫慕霜來的原因嗎?」。
燕洛雪臉紅了,臨淄王對她糾纏,從來都是憎惡**多于溫情,燕洛雪雖知臨淄王多半對自己有情卻從不肯深思細想,更不會說出,而秦慕蕭雖心知肚明但卻絕口不提,哪曾想秦慕霜如此毫無遮攔直言不諱呢?這秦慕霜倒有著不輸男兒的豪爽
「不是你想的那般。」燕洛雪垂眸說道,「他對我,另有目的,與孟家舊事有關,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知道,我們只是怕你吃虧,到時候沒有退路。」
「退路?你對他倒真是狠心,他就不配有人愛護他**?」秦慕霜譏諷道,「你們真是冤家,互相算計。」
是啊,她在做什麼啊?若不是她,秦慕霜就沒可能真心愛上臨淄王嗎?臨淄王就沒可能真心對待秦慕霜嗎?難道,她的潛意識中如此認定臨淄王不會對秦慕霜動心嗎?
「他說我是他的仇人。」燕洛雪搖頭,將雜念拋諸腦後,對秦慕霜說道︰「皇姐有何打算?」
秦慕霜冷笑一聲︰「這個不勞掛心,慕霜自由長在深宮,見得多了,還怕應付不過來嗎?你只記著欠我一個真正的駙馬就行了,他日,我要誰,你須指婚給我。」
這話,是對秦慕蕭的承諾,也是對秦慕蕭的索取,但秦慕蕭立刻點頭,燕洛雪暗暗佩服秦慕霜,她對時局如此清晰,能在這麼短時間就為自己做好了打算,她對于自己的這位未來的夫婿,就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綺念嗎?
秦慕霜回霜華閣,燕洛雪隨秦慕蕭回東宮,一進門,周善文迎了上來,對秦慕蕭匯報︰「平南王並未在孟府里呆多久,但在路上,屬下听到孟國丈與他爭吵得很厲害,最後孟夫人發了火。」
看來,西秦武帝秦柯的猜測是對的。孟家與平南王關系匪淺,孟家在朝中根基深厚,累世為官,孟緣原主吏部,年事漸高,方漸漸有淡出朝政之意,但其子孟巧生如今主兵部,勢力更勝往昔,平南王想籠絡住孟家自在情理之中。
至于孟緣對平南王的態度耐人尋味,平南王是皇上之弟,即便孟緣身為國丈,長平南王一輩,也不至于敢和平南王爭吵,難道孟貴妃懷孕了就給了孟緣如此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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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貴妃有了龍種,這是秦柯登基以來宮中第二次傳出的喜訊,秦柯自然要對孟貴妃百般呵護,百般嬌寵,孟貴妃也是屈意承歡。這日孟家突然傳來消息,說孟國丈染了重病,恐不久于人世,思念女兒,上奏懇請女兒回家探視,秦柯立刻傳下旨意,準孟巧嫣回府探親,並派禁衛軍隨行護送。
孟貴妃一進家門,孟夫人便哭哭啼啼,說著孟緣如何如何病重,拉著孟貴妃進了孟緣靜養的臥室,將一干宮人擋在了門外。
孟緣是病了,沒錯,但,並沒有所說的那麼嚴重,而且,孟緣床頭侍立的人讓孟貴妃變了臉色,那人竟然是平南王秦昭。
孟緣下床,與孟夫人合力推開房間與牆壁無二致的隱蔽角門,說道︰「你們有何話,進去再說。」
孟貴妃望著臉色陰沉的平南王,嗤笑一聲,說道︰「這算什麼?王爺怎麼可以驚擾年事已高的老父?有什麼話,便叫人傳信于我好了,你又不是沒干過?為了這種事,你還殺了你心愛的碧蓮,不是嗎?如今,怎麼又怕了?」
孟貴妃的話讓孟緣和孟夫人都更加忐忑,說道︰「隔牆有耳,你們還是進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