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回到了東齊國都城金鷹城,豆娘並沒有離開,而是作為臨淄王的宮女,留在了燕洛雪身邊,豆娘告訴燕洛雪,那醫官曾私下送來一封信,信上並無字跡,只有水印,似是淚滴灑落紙上所成,豆娘對醫官旁敲側擊,醫官卻沒有提及林總管這類人物,燕洛雪不覺有些憂心,問豆娘是否已告知秦慕蕭,豆娘說太子殿下得悉之後曾令周善文夜探太子府,卻未有收獲。
燕洛雪問及齊遠,豆娘說齊遠只在豆娘稱病情加重之時來過一次,而且守禮得很,並未入房里,只是在房門外等候,這期間,吉祥公主曾和齊遠有過接觸,齊遠對秦慕霜介紹東齊國皇族人脈支系以及外戚,吉祥公主卻向齊遠請教「何謂忠孝」,話語有些耐人尋味,看情形,應算是交了手。
「齊遠對明嘉蘭有過關注沒有?」燕洛雪問道。
「說來也怪,齊遠似乎對明嘉蘭不關注,但這樣反而可疑,依屬下看,他是不是也對明將軍有所企圖?」豆娘說,「明月是南鳳國大將軍,威名遠勝于西秦國的孟巧生,明嘉詡是他佷子,會不會齊遠也動了招攬的心思?」
「南鳳國已經將明嘉詡逃走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嗎?」。燕洛雪問道,「若沒散播,齊遠如何知道消息?一個可能是他在南鳳國設有暗樁,另一個可能就是齊遠和南鳳國朝廷甚至皇族有接觸,無論是哪種,明嘉蘭都會有危險,派人保護了嗎?」。
「周善文親自出馬。」豆娘回道,「一切都算正常,只是沒有探到那位娘娘的消息,不免讓人沮喪。」
燕洛雪蹙著眉,心想水茵兒到底在沒在齊遠宮中呢?她是不是該親自去探一探呢?可萬一,這真是齊遠的計策怎麼辦?
時近傍晚,有人稟告,說東齊國的郭懷明前來,轉達東齊幽王的邀請,東齊幽王晚上要在錦和宮設宴,款待西秦國婚使及隨行人員,並要太子齊遠和臨淄王相陪,燕洛雪自然不能拒絕。她身處東齊國,終要獨自面對一切。
燕洛雪已經不是一年前的那個簡單的燕洛雪了,前世的記憶,今生的起伏,給了她無限的滄桑,這些沉澱在燕洛雪心里,使燕洛雪本稚氣未月兌的面容上染了沉穩,多了機智,添了勇敢。她讓鳴蟬為自己梳洗打扮,挽起長發,插上鳴鳳釵,配上珠花,修長眉,繪梅妝,穿上淡紅色束腰裙裝,裙裾繡著素雅金花,臂彎淺色輕紗,豆娘在一旁看著,說道︰「可惜太子殿下沒有看到。」
秦慕蕭他應該能想象得到吧,燕洛雪輕嘆,當初意氣風發視東齊國如無物救她出去,如今卻親手將她送至東齊國,若說她對此無一絲幽怨,那是不可能,秦慕蕭也不會相信,但是她是他的妻,為他分憂,為他解愁,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必須,若她不能有功于西秦國,秦慕蕭將來如何能說服那些老臣,不立偏妃。
燕洛雪笑著說道︰「豆娘可善繪畫?」
豆娘點頭,「娘娘何意?」
燕洛雪輕盈轉身,說道︰「有勞豆娘,不然,說不定那日太子殿下就把本宮忘了,可要將我繪成絕世美人啊,讓他對著畫,日夜思念,就會快些接我回去了。」
鳴蟬笑了︰「娘娘真是壞心,太子殿下為了您,連篩選官員這樣的大事都拋下了,你還勾引他,真想他為你來回奔波嗎?」。
燕洛雪滿臉委屈,用水袖遮了臉,說道︰「原來鳴蟬認為我是個狐媚子,那我是不是應該遠離他,不再見他?」
「那更不行你可不知當時你離開太子殿下和明將軍回離山那夜,我從來沒見過太子殿下那麼絕望,就是小時候也沒有過,當時我和周善文都嚇壞了,什麼都不敢說。」鳴蟬說道。
「哦,那真是難辦,真是應了一首詩了,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空。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燕洛雪笑著輕吟道。
燕洛雪在房里與鳴蟬和豆娘打趣,而房門外,受臨淄王之托前來看望燕洛雪的明嘉蘭听了這首詞,卻痴了,「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怎麼這麼打動她的心,臨淄王對她若即若離,看似無情,卻又似有情,她既想見臨淄王,又不敢見臨淄王,不知這詩是何人所作?不會是燕洛雪吧。
明嘉蘭敲敲門,豆娘將房門打開,明嘉蘭見到燕洛雪如畫中人,美眸善睞,巧笑嫣然,哪里有詩中惆悵之意,她滿腔柔情一下子飛散,她冷冷打量燕洛雪,說道︰「太子妃如此美艷,看來是忘了東齊幽王曾對您不懷好意,王爺怎樣舍身救你?」
燕洛雪收了笑容,淡淡說道︰「如今洛雪是西秦國太子妃,吉祥公主的婚使,身份職責所在,怎能太過素淡,至于東齊國皇上所為所想,絕非洛雪能夠私下揣度,洛雪有一言,勸告嘉蘭姐姐,嘉蘭姐姐自幼隨侍鳳夜瀾,應該對皇家規矩不陌生,皇室中藏污納垢,那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揚卻是真諦,誰揚了家丑,只怕會很危險,嘉蘭姐姐寄居東齊國,雖受王爺佑護,但王爺總有疏忽時候,若嘉蘭姐姐耿直,得罪了誰,只怕別人別有居心,來暗害王爺。」
燕洛雪正愁不知該如何提醒明嘉蘭,明嘉蘭正好上門,便言語相機,使她深省,認清當前她自身危險。明嘉蘭听了,默然無語,燕洛雪見目的達到,便笑著說道︰「嘉蘭姐姐武藝高強,說不定像師兄一樣做個將軍,任誰都想招攬的。」
明嘉蘭眼神一亮,想要說什麼,燕洛雪一擺手,制止她發問,只拉著她的手,說道︰「洛雪知道嘉蘭姐姐好心,洛雪定會注意,決不讓你和王爺擔心。」
明嘉蘭甩開手︰「你可不要以為王爺到時會為你出頭。」
「知道知道,洛雪會小心,我就不信東齊國的一國之君大庭廣眾還能把我怎樣。」燕洛雪笑著將明嘉蘭推出門,「去報告吧,請他放心。」
「哼,真是無情無義,也不知你有什麼好?」明嘉蘭看著燕洛雪的笑臉問。
「沒什麼好,他只是不甘心,他太驕傲。」燕洛雪說道,「希望嘉蘭姐姐終有一日能撕下他的驕傲。」
明嘉蘭瞪了她一眼,轉身走了,燕洛雪見周善文已經著好裝束,侯在那里,燕洛雪對他點了點頭,周善文一揮手,一頂軟轎抬了進來,燕洛雪坐進了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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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和宮金碧輝煌,東齊幽王素來喜歡奢華,這錦和宮可謂金宮,金色琉璃瓦,在夕陽下發著明金色光芒,高大粗壯的楠木大柱雕著盤金龍,台階上鋪著紅色瓖金絲地毯,兩側衛士分列,地毯向下延伸,兩邊是兩根高聳的漢白玉石柱,上蹲坐著吉祥獸,石柱兩邊,侍衛們銀衣亮甲,站列一排。這,真是皇家風範。
東齊國國君雖荒yin,但歷來善御人,燕洛雪從衛士臉上神情中,就看到了治軍之嚴,東齊幽王真是不簡單,未來的東齊國,必是秦慕蕭的勁敵。燕洛雪緩緩走近,後面跟著周善文,鳴蟬和豆娘。
燕洛雪登上台階,一步步,來到了錦和宮門前,宮門口,臨淄王身穿深紫色華服,頭戴著銀冠,面帶著淺笑,與身穿明黃色太子服飾的太子齊遠站在那里,迎接燕洛雪入殿。
燕洛雪施禮,太子齊遠還禮說道︰「見到太子妃身子康健,本宮就放心了。」
「殿下高義盛情,本宮深表感謝。」燕洛雪又是一禮。
齊遠和臨淄王帶著燕洛雪進殿,周善文作為隨行官員,跟在身後,但長劍自然不準佩戴,鳴蟬和豆娘等在了殿外。
燕洛雪一進殿,便看見了坐在上位的東齊幽王和懷抱著嬰兒的孟巧悅,孟巧悅神情慵懶,縴指輕觸著小嬰兒,緩緩抬頭,迎上燕洛雪變得迷蒙的眼神。孟巧悅站了起來,向燕洛雪走了過來,燕洛雪想停下,但,不行,兩邊的東齊國大臣都注視著她,她,不能丟了秦慕蕭的臉。
二人在殿中央相遇,燕洛雪微笑著低身一禮︰「洛雪見過貴妃娘娘。」
孟巧悅笑著,也不答禮,她將嬰兒交到燕洛雪手里,說道︰「那日失禮了,听說太子妃也失去了孩子,很是後悔,不如這嬰兒再還給你?」
燕洛雪望著臉色紅潤的嬰兒,笑著說道︰「貴妃娘娘給他尊貴身份,給他無憂無慮生活,洛雪很放心,洛雪客居,很是不便,嬰兒交給貴妃娘娘正合適。」
「這是你的真心話?」孟巧悅眼波轉動,掠過一絲異彩。
「當然,洛雪豈能奪人所愛。」燕洛雪忍不住還是譏諷,將嬰兒還給孟巧悅。
孟巧悅抱著嬰兒,轉身,說道︰「本宮給你機會了,你不要,就算了,也是他的命不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燕洛雪哪有時間深思,她已經來到了東齊幽王的龍椅下台階前,燕洛雪深深施禮︰「西秦國婚使燕洛雪見過幽王陛下。」
「免禮,免禮咸安城郊外一別,太子妃容顏更是美麗,真不愧是榮華公主之女。」東齊幽王大笑,一上來就盛贊燕洛雪美貌。
燕洛雪笑顏如花,說道︰「陛下謬贊,洛雪年輕,哪里及得上娘親當年,洛雪前來東齊,得到陛下多方照顧,不勝感激。」
「應該的,應該的。說起來太子妃確實令人印象深刻,當時在北燕,你擊鼓救了本皇,本皇一直銘感五內。」東齊幽王說道。
北燕祭神壇之變,使北燕很快滅國,東齊國其中所起的作用,燕洛雪至今仍沒有參透,東齊國有沒有和南鳳國勾結,燕洛雪也沒有證據,燕洛雪一笑︰「救得了人,救不了國,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洛雪深感痛心遺憾,每每思及此事,都感到人心難定莫測,甚為畏懼。」
東齊幽王眼中突顯興味,身子前傾,說道︰「太子妃小小年紀,竟有此領悟,難得,須知這世上唯二字難解,就是人心,諸位,是不是?」
那聲音含著警告,東齊諸大臣都清醒了過來,視線從燕洛雪身上收回,躬身答道︰「皇上所言極是。」
東齊幽王站起,向左上位一指,說道︰「太子妃請坐。」
燕洛雪代表西秦國,自然不能客氣,她施了一禮,然後淡然坐下,與太子齊遠相對,周善文坐在她下位,與臨淄王相對。
東齊幽王看了看燕洛雪,問道︰「見到太子妃,本皇不覺想起一人,不知太子妃可曾見過水貴妃?」
東齊幽王突然在此時提到水茵兒,難道臨淄王和孟巧悅沒有對他泄露水茵兒與西秦國的關系?燕洛雪抬眼沉靜說道︰「貴妃娘娘居東齊深宮,洛雪如何見得?幽王陛下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