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8日,除夕。
房子早已打掃得縴塵不染,易碎品也收到木箱里,廚房女乃女乃和媽媽正準備團圓飯,爸爸和ど叔也忙得腳不沾地,我早已被女乃女乃托付給了劉杰照顧,難得他們放的下心。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劉杰的小伙伴們,大多都是10歲左右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調皮搗蛋的年齡,平時也爬樹彈珠打水仗滾鐵環,今天長輩都有給點零用錢讓孩子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幾乎每人手里都有幾盒擦炮。
他們都知道有我這麼個小不點存在,只是看我像個小羔羊,就不喜找我玩,孩子的感情就是這麼直接,劉杰的跟班1號馬上嚷嚷︰「大哥,你干嘛帶她來,叫她回去!」
我直接躲在劉杰背後,給他處理,自己實在不懂如何跟小孩子打交道。
「她不玩,只在一邊看,不會搗亂的。」
「哼」,跟班2號不滿意,「誰要給她看,小不點!」還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裝作怯怯的樣子後退了一步,劉杰看我被欺負,不干了︰「你什麼意思,這是我妹妹,給我面子行不!」
跟班2號委屈了,卻不肯讓步,雙方僵持。
汗!這麼個好日子若因我鬧不愉快太不值得了,我從後面伸出頭,眨了眨無辜地大眼楮,晃了晃手上的兩盒擦炮,女乃聲女乃氣地道︰「哥哥給,哥哥玩,我不玩。」手又往前送了一下。
跟班2號有點意動,卻又抹不開面子,不過也消了火。
這時候,跟班1號站出來了,接過我手中的擦炮塞到了2號的手里,摟過他的肩膀,硬推搡著邊走邊道︰「好了好了,你好意思跟一個小屁孩計較麼,好好玩才是要緊的。」
聲音越來越遠,其余的人也急了,撒開步子跑起來,還不忘威脅我一句︰「不許哭,不然要你好看。」還示威性的舉舉拳頭。
「不準亂跑。」一個道。
「不準打擾我們。」又一個道。
「不準過來,受傷了不關我事。」這個更狠。
我哭笑不得,若我真的是小孩子,不哭的也會被你們欺負哭了,雖然一個團體一般都很排斥新人的進入,但我有這麼不招人待見麼,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粉女敕可愛花見花開的小女童啊,就沒有點愛護幼小的意識麼,也太打擊人了吧。
劉杰看我一副郁悶的表情,以為是我要哭了,趕忙安慰道︰「丫丫別生氣,他們都是壞人,丫丫最勇敢,都不哭,等下我去幫你打他們,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丫丫了。」
看他一副焦急的表情,這種來自內心的關懷,雖然只是哄我而已,但我還是感到了溫暖,我揚起一個笑容︰「好,哥哥幫我打他們。」
劉杰松了口氣,心里卻在想︰幸好沒事,要是大伯知道丫丫哭了,不給我講故事怎麼辦?
不知安好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會是個什麼反應?
劉杰拉我到屋檐下的走廊上,在兜里撈了一盒擦炮放我手里,我沒有火柴盒,自己玩不了,他也不用擔心出危險,拍了拍我背,囑咐道︰「坐這別亂跑,有事叫我,我去玩了啊。」
他看我點頭後,就加入了那群童子軍。
這里視野很好,劉杰能隨時看見我,我也能清楚地看他們嬉戲玩鬧。
他們聚在大院玩,有將擦炮放水缸里爆的,也有放土壤里,想法千奇百怪,還會抓著同伴一起看爆炸的效果,時不時地發出驚嘆聲,還有「再來,再來」的催促聲,臉上都帶著單純的喜悅,為這除夕又添了幾分喜慶。
這麼熱鬧的情景也感染了我,眉眼也因愉悅舒展開來,眼瞳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如兩顆晶瑩剔透稀世罕見的黑珍珠,心情也放松開來。
我也第一次哼起了歌︰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
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鋤頭在肩上
牧童的歌聲在蕩漾
喔喔喔喔他們唱
還有一支短笛隱約在吹響
笑意寫在臉上
哼一曲鄉居小唱
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
多少落寞惆悵
都隨晚風飄散
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
……
清脆的歌聲,歡快的曲調,輕輕響起,飄蕩在耳中,孩子們的笑聲遠遠傳來,像一曲和諧精妙的伴奏。
爸爸停在路口上,看著他那個獨坐在一旁的女兒,傾斜的金色陽光灑遍她的全身,精致的面孔,溫潤的眉眼,輕聲唱出歡快的歌聲,像一只誤入凡間的精靈,輕靈美好。
爸爸連忙模了模口袋,才發現空空如也,早就沒了他心愛的nokia,更不會有可以拍攝的機器,呆了一下,才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抬腳繼續向女兒走去。
劉杰眼尖,瞥見大伯走來,忙迎了過去︰「大伯,你看,丫丫很乖,我有照顧好她哦。」
爸爸拍了拍他圓溜溜的大腦袋,以示獎勵。劉杰馬上笑起來,隱隱有些得意︰得到大伯夸獎了呢,自己好厲害!囧!
我循聲望去,站起來,邊跑邊喊︰「爸爸,找我有事?」
「該吃飯了。」
爸爸抱起我,對劉杰說道︰「你早點回家,差不多也是該這個時候吃飯了。」
劉杰點了點頭,向我揮了揮手,我也晃了兩下,示意下次玩。
老爸看著女兒的動作,覺得她平和了不少,前世因工作繁忙、競爭壓力大而壓抑的銳氣也消散了,老爸很開心女兒的變化,以前總是擔心女兒的壓力過重而產生厭世情緒,現在不知什麼原因迎刃而解了,算是件可喜可賀的事。
「好兒今天心情很好?」
我嘿嘿地笑︰「老爸看出來了啊,有這麼明顯麼?」
「是呀,自己回去照照鏡子,有眼楮的都看的出來。」心里自我肯定︰看來,讓好兒多跟劉杰一樣的孩子相處做對了。
我直接趴爸爸懷里不理他,敢取笑我。
其實我知道是爸爸關心我,也是最了解我的一個人,我的點滴變化爸爸都會知道。
回來半年多的沉寂,讓我的心態平和不少,剛回來那會兒,不因拼搏多年的成果重歸于零而自怨自艾,主要是我對生活還是充滿希望,世事的復雜讓我的自私變成本能,但總有這樣一個世外桃源和一群可愛淳樸的人兒存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里,讓我堅守自己的信仰。
人生百態,紛紛擾擾,孰對孰錯,孰好孰壞,又與我何干?
鄉村真是陶冶情操的好地方,難怪未來的旅游業越來越繁榮,人們在滿足物質需求的同時,也需要田野山川拂去快餐生活的浮躁。
我想,我以一個不一樣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的時候,又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