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曉慕耳中,「有意思」絕對不是什麼好話,遠的不說,最近一次別人給她說這話是在南垠山的時候。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她洗碗的時候失手打壞了大師兄那專用的大瓷碗,聯想到大師兄對那大瓷碗偏執的喜愛以及目前整個南垠山乃至菊花鎮都無法尋找出第二只如此巨大又粗俗的碗,于是夏曉慕果斷偷了三師兄的黏土,自認很完美的將那大瓷碗拼湊了一番。
然後,當大師兄閃著星星眼拿起大瓷碗,而大瓷碗不給面子的在他手中裂開之時他說的便是這句話。
「有意思」。
再然後,夏曉慕非常「有意思」的幫大師兄洗了整整一個月的髒衣服。
而現在,沈珺瓷和大師兄的變態不是一個層次的。
那麼,估計這「有意思」之後的結果絕對也不是洗一個月的髒衣服那麼小兒科的事情能比較的。
嘴角一抽,方才在燕清舞的勸阻下都沒有打退堂鼓,這會兒居然有種想要認輸走人的沖動。
當然事情都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一瞬間,根本沒有來得及細想,沈珺瓷便又攻了過來。
如果說唐牧塵的出手是快而狠,那麼沈珺瓷的出手就只能用精妙來形容,他的武功就如他外表給人的錯覺,絕美而弱不經風,女圭女圭臉上不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縱使他招招想要取人小命,次次直襲重點部位,卻總也無法把他同嗜血魔王想象到一塊。
他連殺人的時候,都是完美的不像話。
細細算來,夏曉慕的實戰經驗真的是少之又少,在南垠山上同眾師兄過招之時誰都明白她那最後一名還有絕大多數是耍賴的成分,下了山唯一一次可能動手的機會她全程癱軟呆滯,饒是後來月琉光教她功夫也還只停留在修煉心法的階段,每每她提起為何不過兩招或者直接教她舞刀弄劍的,月琉光總是笑吟吟的說︰心法練好了,那些問題就不是問題。
夏曉慕很頭疼,頭非常疼。
問題就是,那些問題真的就是她面臨的最大問題。
于是面對沈珺瓷的攻擊她唯有躲,間或甩甩金玲繩意思意思。
更讓她覺得頭疼的是,明明以為扛上一招就要橫著去找林安安,沒想到都十招下來她居然還健在,雖然全場都是像猴子一般蹦來蹦去。
當然,在她頭疼的同時,更多的人是覺得匪夷所思。
江湖第二高手慧炎方丈在他面前也走了不過七招,而且前面六招沈珺瓷根本就沒有打算動手,第七招這一出手,慧炎方丈便到林安安那報道去了。
莫非是沈珺瓷在放水?覺得對手好歹是個小姑娘,怎麼也要留點體面。
這個理由委實太過牽強,其一沈珺瓷橫看豎看都不像是會覺得需要給別人留點體面的人;其二只要是習武之人定然能看出他的攻擊其實非常致命,一招沒有躲過那下場絕對不比慧炎方丈好看。
那麼,奇怪的人不是沈珺瓷,而是他對面那個如同猴子一般的小女生?
一時間方才還因為慧炎方丈受傷而壓抑的氣氛似乎被打破開來,場下議論紛紛,關于這猴子女生的猜測越說越是玄乎。
上官嵐旁邊的一小伙是這樣說的︰「你方才听到她介紹自己沒有?好像是那個什麼嵬娑教的耶?」
小伙旁邊的大漢反問︰「嵬娑教如何了?」
小伙又道︰「誒?你真不曉得還是假不曉得?月琉光總該知道吧,早些年混江湖的都知道月琉光是出身嵬娑教來著。」
大漢非常配合的驚呼一聲︰「哦!月琉光啊?就是那個江湖後起之秀傳聞燕清舞和趙兮都不是對手的那位?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是月琉光的同門!」
小伙抹汗︰「這……這嵬娑教到底是何方神聖?出現在江湖上的兩個弟子都這麼不得了?莫不是這才是正的武林第一門派?」
後面的話語已經把主題轉移到「武林第一門派」和「低調」之間的論證關系,那兩人顯然已經討論到白熱化的階段,完全陷入一種忘我的境界,尤其是忘了自己身旁便是他們口中三番五次出現不敵月琉光的燕清舞。
上官嵐嘴角抽搐片刻,實在不知如何應對這場面,心下也是疑惑不已,偷偷側眼觀望燕清舞,整個人一怔,頓時僵住了身子。
燕清舞的臉色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難看,蒼白的臉好像易破的宣紙,嘴唇微微顫抖,他死死的盯著夏曉慕和沈珺瓷,眼楮一眨不眨,就連上官嵐那探究的視線也完全沒有感覺。
恍惚間,上官嵐好像听到他低聲呢喃。
「你……你居然真的這樣做了……」
他的聲音像是狂風中樹枝搖曳,破碎而低迷,想要靠近些听的更清楚,他卻抿著唇不再開口,好似方才的一切都都是幻覺一般。
夏曉慕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至少在她的控制下她的身體絕對不可能如此靈巧,明明沈珺瓷的動作如此之快,師父也說過,世間武學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可偏生每次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的身體總能快過思維一步即時的做出反應。
躲避成了一種本能,身體的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移動著,感覺身體最深處有一股取之不盡的內力在向外翻涌著,每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能發揮出十倍的功效。
饒是如此也來不及困惑,感覺只要稍微分心片刻,那落空的手定是扼住她的喉嚨。
沈珺瓷的臉色很不好看,雖然只是面無表情,但在他的世界里其實已經是比較難看的臉色了,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皺起,似乎在疑惑著什麼,比起方才招招致命的攻擊後面的出手仿佛成了一種試探。
他似乎察覺了什麼,幾次出手的空隙眼神若有若無的朝夏曉慕的臉瞟去,眉宇間的困惑更是濃重了幾分。
難得夏曉慕也察覺了沈珺瓷的變化,掌風再次襲來之時只覺心下一頓,再想躲似乎晚了,按照之前的方法下意識的揮出金玲繩抵擋。
這次,沈珺瓷沒有避開,身子微微後仰,手臂順這金玲繩攻擊的地方移動,眨眼之間便將金玲繩握在手中,巨大的沖力之下虎口破裂開來,鮮血溢出掌心,沾濕了金玲繩。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手上一用力,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嘴角勾起一抹妖嬈的笑容,如同那池水中的紅蓮。
他柔聲道︰「要怪,就怪你是他的師妹吧。」
好听的聲音像是風中花香,一吹即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