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該明了,這蓮芯教,這沈珺瓷的地盤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不惹塵埃的女子呢?嵬娑教出了個月琉光,那是例外,畢竟人家六年沒呆在山上,長身子定性子的時候都沒有太多收到荼毒,夏曉慕常常會幻想,若是當初二師兄沒有下山去歷練,如今他是朝大師兄那肥頭大耳的模樣發展還是順著三師兄去悶騷?
想來都是一陣惡寒,不過居然說了例外了,那這世上定不會有這麼多例外。
白雪、梅園、青石小道、細水長流、亭台樓榭,這委實不是她想象中的魔教,甚至說這是她十六年來見過最美的地方,好似傳說中的仙境,而那在亭台間作畫的女子便是九天仙女,白衣飄飄,長發隨意的挽這發髻,金步搖微微晃動。右手執筆,左手挽袖,稍稍低頭看不清面容,但就觀著風姿便讓人心下一陣驚艷。
「你若現在出去我便不怪你冒犯。」那人執筆蘸墨,鼻尖在硯台邊來回撫動,卻是連眼楮都不曾抬一下。
夏曉慕倉促地四下觀望,這庭院里貌似除了那人便只有她了,小心的指指自己的鼻子︰「你……你是同我說話麼?」
從夏曉慕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那人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將畫筆往筆架上一擱,慢吞吞的抬起頭︰「怎麼他送過來的人越來越沒禮貌了?你回去告訴他,我一個人在這里難得清靜,別老送些人過來讓我鬧心,他是聰明人,怎麼看不出我是找著理由要那些人死?再讓我添堵我便……」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吃驚,夏曉慕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完美的組合在鵝蛋小臉之上,尤其是那雙杏眼,長長的睫毛下掩蓋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恍若沒有盡頭,只是眉宇之間那掩飾不住的滄桑讓整個人的神采有些暗淡,早些年定是一絕色美人。
這麼說不光是她的年齡,還有她右臉上的那條疤痕,從眼角之下一直蔓延到下頜,不算猙獰但也無法忽略。夏曉慕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其實她這番模樣一點也不恐怖,很少有人在臉上有這麼長一條疤痕的情況下讓人聯想到的不是恐怖而是憐惜,竟有人舍得在這完美的臉蛋上留下這個記號。
奇怪的是,那人抬頭看清夏曉慕之後似乎也有些吃驚,話說說道一半便停了下來,深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感情在涌動,待夏曉慕想要細看個明了那人已然恢復常態,恍若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柳眉輕挑︰「你知道上一個送過來的人怎麼死的麼?」
夏曉慕難得從她這些話語中理出個頭緒,她口中那個「他」多半就是沈珺瓷,這沈珺瓷經常給她送些人過來,她不喜歡,覺得鬧心添堵便來一個殺一個?于是夏曉慕現在的身份便是那「來一個殺一個」中的一個?
夏曉慕當機立斷用力擺手︰「我這便回去,這便回去,您別動怒啊。」說完敏捷的轉身便往回走去,走了兩步便看見那陰魂不散的二人組面無表情的站在無尺開外的地方,當下苦著臉回頭,「嗯……您也見著了,不是我不想走,您若說服他們倆,我定是馬上走,決不污了您的眼。」
夏曉慕說完這話馬上低下頭來,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良久也沒听到那女人應個聲,心中不免有些沒底,這女人的模樣和性子怕是成兩個反方向成長的,小心的搓了搓衣角,琢磨著若是她怒了怎麼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忽然就听見一聲悠長的嘆息︰「那便留下吧。」
夏曉慕驚愕的抬頭,委實方才這女人要趕她走的時候她心中的喜是多于驚的,回去至少還有個落微涼,在這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那些梅花的肥料了。她多少看出這女人在蓮芯教的地位不低,和沈珺瓷的關系不一般,說不定她動動怒,發個狠那些人也便放她回去了。誰知道這女人如此立場不堅定呢居然都沒有堅持一下就妥協了
「這人我留下了,你們回去同他說,不必費這些心思,我可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耐心,去吧。」女子似乎沒有看到夏曉慕那目瞪口呆的表情,隨便揮揮手便將那兩陰魂不散的人打發走了。
夏曉慕凌亂了,腦袋里瞬間閃現千百種想法,這女人到底是誰?沈珺瓷把他送到此地就是為了見這個人?讓她們見面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若是說這女人是沈珺瓷的情人……呃,年齡是不是大了點,也不排除沈珺瓷女敕牛吃老草……不過沈珺瓷不是斷袖麼?莫非他還真的變態到男女通吃了?把她這外人往情人身邊送,這擺的是什麼譜呢?
「丫頭,愣在那干嘛,還不過來給我研墨?」微微拔高的語調說不上刺耳,但也能把夏曉慕從胡思亂想中拉出來,夏曉慕一個哆嗦,甚至沒有思考便拎著衣角朝那邊跑去,這跑了兩步才恍然醒悟自己在干什麼,一時間有些惱怒,但也值得硬著頭皮接著往前跑去。
研墨這活她干過不少,山上那老頭隔三差五的便會抽風想要玩點文雅,縱觀整個嵬娑教除了她也實在拉不出第二個無論長相性格都適合研墨的人,于是每每師父抽風要作詩臨摹她便乖乖的往桌旁一站,瞬間變身為小書童,說這性格適合當研墨的小書童倒不是說她性子溫和,主要是她性子比較軟弱,容易屈服在師父的yin威之下,這便才挑上了她。
果然,柿子還是挑軟的捏,她就是那任人捏邊搓圓的超級軟柿子。
心中郁悶,手上的動作便粗暴了些,墨汁瞬間四下飛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副梅花圖上便多了兩大滴突兀的墨跡,當時也不知道是腦子短路了還是怎麼的,居然忙著拿手去擦,好像這一擦便能把一切都擦掉一般。
事實上,方才只是兩滴墨跡,在夏曉慕的胡亂擦拭之後擴散成了一團,夏曉慕只覺冷汗噌噌,訕笑著抬頭︰「那個……啊哈,我不是故意的……我……」
女人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似乎再強忍著什麼,半晌,久到夏曉慕以為她要動粗的時候忽然就傳來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丫頭可知江湖眾人稱我作何?」
「啊?我不知道。」夏曉慕誠實的回答。
柳眉輕輕抽搐,而後又迅速恢復常態,那女人忽然掩嘴笑了起來,舉手投足間慢是動人的風采︰「毒娘子听說過麼?我自是不喜歡這稱呼,不過居然得了這稱號,偶爾也要做些什麼,莫讓這稱號成了空,你說是吧?」
夏曉慕越听越是驚心,當她笑吟吟的問出那句「你說是吧」之時,夏曉慕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勢如破竹的涌了出來,這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之見那女人輕輕一揮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便從她衣袖里拋了出來,直直落在夏曉慕的脖頸之間。
饒是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夠讓夏曉慕看清那東西的真面目,足足有半個巴掌那般大小,通體全黑,八只腳上是長長的絨毛,泛著詭異的墨綠色光澤,那面目猙獰的頭部更是讓人一陣惡寒。
整個人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僵直在那,一動也不敢動,越是如今越是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東西在脖頸之間爬動,那惡心的絨毛來回的撫模著她的皮膚。
而後是一陣劇痛,夏曉慕終于失控的大叫出身,整個人又是蹦又是跳,瘋狂的甩著頭,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脖頸︰「啊救命啊」
那女人卻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她狼狽的模樣,悠閑的數著數︰「一、二、三。倒。」
「撲通」
前一刻還抓狂亂蹦的人忽然就停下一切動作,直挺挺的仰面摔道,她那極度驚恐的臉色有些發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