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漫離一直很羨慕北方的寒冷,她的說法是天冷就可以用厚厚的棉襖將自己裹起來,這樣就會很有安全感。可是自打進了北方的地界,漫離這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直嚷凍得受不了!
漫離把買來的襦襖全穿在了身上,最外頭還套著羽絨襖,可依舊冷得骨頭都微微的有些發疼。石大川見她冷這樣,也顧不上心疼馬了,每日都揮鞭子急急地趕路,好快些到家里。
緊趕慢趕的過了三天,終于這日早上石大川說,晌午前就能到家了。漫離縮在車里,懷里抱著小奔兒這個天然的恆溫的暖手煲,心里卻一陣陣的發虛。二人自南而北的一路行來,石大川從未提過家人一句,漫離猜測這孩子估計是沒爹沒娘,當初長天鏢局的人不是說「看你一個人可憐」麼。
可是萬一呢
之前漫離一直在回避家人這個問題,可如今已經是避無可避了,晌午就能到家,現在---
漫離將車幔挑起一條,探出腦袋,瞅了瞅天上的日頭,差不多是十點多鐘的樣子了,按時辰是怎麼說來著,嗯,應該是巳時正刻了。
所以啊,還是捉緊最後的時間打探清楚吧!
漫離從車幔里探出小個身子試探地問道︰「石頭,要是你爹娘不喜歡我怎麼辦啊?」
「爹娘?」石大川頭都沒回︰「俺是師父從路邊揀回來的,沒有爹娘。」
漫離長吁了口氣,果然自己的猜測沒有錯,等下!師父!
漫離一顆心又吊了起來,就石頭這老實孩子,師父的話還不比聖旨還聖旨呀!
「石頭我警告你,就算你師父不喜歡我,你也不準不要我!」漫離惡狠狠地恐嚇,石大川卻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阿離也有怕的呀!」
漫離兩手很熟練的往他胳膊上一擰「臭石頭,不準笑!」
石大川笑過一陣,安撫漫離道︰「你放心,師父一定喜歡你的!」
「為甚麼?」雖然石大川說得很肯定,可是漫離還是很不安。
「因為師父臨終告訴俺說,找媳婦一定要找個對自己好的!阿離對俺很好很好啊,所以師父一定會喜歡阿離的!」
听到「臨終」兩個字,漫離險些大笑出聲。老天爺你對我也太好了吧,送個我一個憨厚老實的石頭不算,這個石頭居然還是無親無故的,這往後還不就由自己揉圓搓扁啊!
漫離正高興著,無意瞥見石大川的臉上有淡淡的悲傷,不由在心里怨怪自己道,路漫離你這個女人真是太惡毒了!石頭的師父死翹翹了,你居然高興成這樣!好歹那也是把石頭養大的人啊!
「阿離快瞧,往前頭那條小路叉進去,再走不遠就到家了!」
漫離沿著石大川的手指看去,很是費了一番眼力,才在荒草叢中看到一條羊腸小徑!
「駕!」石大川抖了抖韁繩,鞭子甩得啪啪直響,馬車瞬時跑得快了起來,不難看出他的確是歸心似箭!
漫離原以為拐過去走不多遠就能到了,不想先是行了一段異常坎坷的野徑,然後又穿過了一片小林子,再又淌過條淺淺小溪,又爬上了個小山坡,終于在晌午前,一個籬笆傾倒破敗的小院子出現在漫離眼前!
漫離一手抱著奔兒,一手扶著石大川的胳膊從車上跳了下來,陽光明媚。院子里地矗立三兩間小小的破敗的土坯茅草屋,屋子小也就算了,可是連門都沒有,這就太夸張了吧,至于窗戶就更不用說了!漫離扯了扯嘴角,這根本就是一座荒廢已久的棄屋麼!
漫離側轉身子,指著那破屋子,問道︰「石頭,你肯定這是你家?」
石大川正準備把箱子從車廂里抬出來,回頭望了眼自己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俺有近一年沒回來了,所以這屋子有點破敗了,可是不要緊,俺馬上就會收拾好的!」
漫離挑了挑眉梢,再瞧了瞧結滿蛛絲的窗戶,以及那黑洞洞的大門,登進扶額嘆道,這哪里是有點破,根本是十分、非常的破好吧!再想著晚上居然要睡在這樣的屋子里,漫離不禁打了個寒噤,算了,還是睡車里的好!
石大川把箱子抬進了屋,不知從哪里模把笤帚出來,站在門邊上沖漫離揮手道︰「你到車里等著,站在這里可要吃灰呢!」
漫離是不知道那屋里有多髒,可是石大川只進去那麼一會,就沾了一身的灰。漫離不由捂著嘴,退回了車上吃零食看小說去了,這種髒活累活還是交給那個粗蠻有力的石頭來做好了!
然而漫離高估了石大川做家務的能力,她在車里等了一個下午,石大川也從那破屋子里進進出出了無數趟,可是那茅草屋一點變干淨的跡象都沒有!
眼見的日頭西斜,漫離終于忍不住了,她跳下車站在門口向屋里一探頭,渾身是灰的石大川就鑽了出來︰「阿離,你來做甚麼!里頭灰大會嗆著你的!」
漫離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說馬上就能收拾好麼,你瞧瞧,日頭都要下山啦!」
「俺----」石大川才說了一個字,突然從他肚子里傳出陣「咕嚕咕嚕」的雷響,漫離這才想起來,這個傻石頭邊午飯都還沒吃呢!
「家里有大鍋子麼?」算了,還是自己來吧,照他這麼折騰下去晚飯都不用吃了!
石大川被漫離問得一怔,旋即點了點頭道︰「有的!」說著轉身跑回屋里,從里頭端出個老大老大的鐵鍋。漫離看石大川都用兩只手抬,估模著這口鍋老重老重了,所以即便大門敞開也沒被偷走!
眼見石大川要把那口鐵鍋給搬到自己面前,漫離忙揮手道︰「去,到溪水里洗淨了來!」
石大川稍稍一頓,「噢」了一聲,老老實實的洗鍋去了!
趁著石大川洗鍋的工夫,漫離在屋子的周邊撿了些干柴、鵝卵石,勉強累了個小灶。起身向下一張望,隱約能看見個人影,漫離嘆了聲,大聲喊道︰「石頭,盛一鍋子水來!」
「好的!」石大川二話沒有,端了一鍋子水就奔了回來。
漫離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柴堆,石大川穿上了鞋,蹲到漫離身邊,垂頭喪氣地道︰「阿離對不起,都是俺沒用,害你到了家了都不能進屋!」
漫離一見他靠近,連忙揮手道︰「過去些過去此,看你那一身的灰!」
石大川頭一次被漫離給嫌棄,登時就傻在那里,可憐兮兮地往一邊挪了挪,漫離往灶里送了兩把柴,見石大川呆呆地蹲在一邊,拿起柴火朝他丟去︰「傻蹲著做甚麼!去多撿些干柴來呀!」
「噢!」石大川無力的應了聲,漫離只當他收拾了一下午累著了。
當石大川弄了一大捆干柴回來的時候,鍋里的水早就燒開了,漫離挑了根比較粗的柴伙,裹上給石大川做衣裳剩下的布料,伸進鍋里當刷子使!
石大川睜大了眼眸,不由靠近了些,贊道︰「阿離你真聰明,居然能想到這樣洗鍋子!」說著,發現自己靠得太近了,趕緊又離開了兩步。
漫離只攪了幾下,就覺著兩只胳膊酸痛不已,又見石大川驀地躲開了兩步,還以他是想躲懶,登時怒喝道︰「臭石頭,你躲甚麼!」
「啊?」石大川抬眸瞅著漫離,很委屈地道︰「是你讓俺蹲遠些的!」
「我甚麼時候----」漫離吼到一半想起,適才自己的確是讓他離遠些,可是漫離向來是那種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霸道家伙,想她認錯那是不太可能的,當下她柴火棍一丟,兩手插腰,眯著眼道︰「怎麼著,我叫你離遠些,就叫不到你過來了是吧!」
「不是,不是!」石大川驚惶地湊上了前︰「俺是以為俺听說錯了!」
漫離斜了他一眼,把柴火棍丟給他道︰「接著洗,我不說停不準停!」
「嗚---」
漫離坐在火堆邊上捶著手臂,突然听到奔兒可憐的嗚嗚聲,回頭一看,原來小家伙趴在車門邊上試探著想往下跳,但車子太高了它不敢跳,毛茸茸的腦袋往下瞅瞅,退後了兩步。
漫離走過去把它抱在懷里,又從旅行包里取了些新賣的糕點喂它,看小家伙狠吞虎咽的,漫離點了點他黑黑的小鼻頭道︰「奔兒是不是餓了呀!」
石大川听了丟了柴火棍道︰「俺先去叉魚---」
「洗你的鍋子!」漫離不等他說完,就先喝斷了。喂奔兒吃過了糕點,漫離讓石大川換過了一鍋水接著燒,石大川很想問她燒那麼大鍋水做啥,只是話到嘴邊打了個彎,又咽了回去。
終于
「阿離,水開了!」
漫離遠遠的瞅了一眼,道︰「你端進去把身上洗洗!」
「這,這,這水是給俺洗浴用的?」石大川又感動結巴。
「趕緊的去!」漫離依舊沒好氣︰「一身的灰,害我跟奔兒都沒地位靠了!」
經過這大半個月的相處,石大川的臉皮厚了不少,漫離這種輕度調戲,倒不至于讓他鬧個大紅臉了,因此他只是很不好意思的扯了袖子端了一鍋子熱水進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