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依漫離的性子,她早就趁亂落跑了。聖人不是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麼。自己與肅慎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為他們而拼死冒險可太不值當了。可老天爺偏偏讓她喜歡上了石大川這個只知濟危扶困的傻小子,這種危難關頭,他是斷然不會抽身而去的,那麼自己就只有拼盡全力的幫他了!
箭之所以能射的那麼準,不就是有一堆篝火麼!
再說石大川听得漫離的話,縱身搶至篝火邊,剛往里頭踢了向腳塵土,只听咻咻箭響,黑暗中三只冷箭直奔他面門而來。他手中並無兵刃,情急之下腳步一晃,堪堪避過箭矢。況且他這一現身自然也成了目標,飛蝗般的箭矢蜂涌而來,他仗著輕身功夫不錯,一時間倒還傷他不得。
而那些肅慎人雖然個個有彎刀抵擋,卻是個個掛彩,石大川有心相救,只是現下他自顧不,哪里分得身去救人。肅慎諸人常年狩獵,身骨遠遠強于中原人,小小箭傷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很打緊,惟有朝魯因腿受了傷被眾人藏在樹下,此時他見石大川赤手空拳,便抽出自己的彎刀,奮力擲出︰「大哥,接著!」
石大川也不用回頭,循聲移步,長臂陡伸已然穩穩住彎刀。有了兵刃在手,石大川登時反守為攻,幾次想到沖入枝丫陰沉的林中,卻都被箭雨擋了回來!
漫離剛放回一半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一雙杏眼依舊牢牢地粘在石頭身上,腦子卻在飛快地轉著。突然感覺腳下有甚麼東西踫了自己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奔兒。
漫離眼珠一轉,抬眸瞧了瞧那些依舊茂盛的樟樹樹丫,貓著身子模到朝魯身邊︰「小石頭,把你那把切肉的刀給我?」肅慎人的腰帶上掛了一圈的物件,其中漫離印像最深的就是他們吃肉的使得小刀,因為大小跟那邊切牛排的刀差不多,後來看多了才發現,他們使得刀要鋒利許多,必要時完全可以充當凶器。
「做啥?」朝魯黑白分明的眼楮往她身一轉,老氣橫秋地道︰「你老實躲著,別給他們添麻煩。」
「小孩子家哪這麼多廢話。」漫離邊說邊就自己動手去解朝魯的腰帶。朝魯沒想到她說話就來解自己的腰帶,雖然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卻也漲紅了臉護自己的腰帶低喝︰「你做甚麼呀?」
漫離眼角瞥見石大川又被一陣箭雨逼退,哪里還有心情好地聲好氣的哄他,直接威脅道︰「要麼你自己把刀解給我,要麼我現在扒你褲子!」
見他不做聲,漫離也不同他客氣,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褲子,嚇得朝魯趕緊把刀解下來給她,然這個受了傷都沒紅眼眶的小男子漢,此時眼眸卻是淚光閃閃。
若換在平時,有這麼可愛的小正太在眼前,她怎麼也要吃一把豆腐的,不過現在她是一點心情都沒有,抓著一只不高的樹丫,也不管自己的身子大半露在樹外,一下下的揮刀砍去。
也虧得吃肉刀鋒利,就漫離那小力氣居然還真讓她把那一大枝樹丫給砍下來了,她蹲子,將奔兒招呼過來,把樹丫牢牢地綁在它尾巴上。爾後揉著奔兒的腦袋柔聲細語道︰「小奔兒,現在只能靠你去滅火了!等下你沖出去後,我叫你掉頭你就要立時往回跑,知道麼?」
「嗷----」奔兒低咆了聲,舌忝了舌忝了漫離,不等溫離、朝魯反映過來,它已如箭一般的沖了出去。
一來奔兒畢竟還小身子還未長成,二來它毛色棕黑,黑夜之中極難看清,而那些射手的注意力全在人身上,三來奔兒速度比著石大川還要再快著一些,那些射手還不及反映過來,就听一道高厲女聲喝道︰「奔兒,回來!」
奔兒听得主人呼喚,立時掉轉了頭,就在它回身的那一瞬間,它尾巴上的樹枝正打著篝火上,雖不能完全打滅,火光卻也暗淡了許多。
而那些躲在暗處的射手,被奔兒搞得有一瞬時的發懵,石大川瞅準時機,搶至火堆邊,情急之下倒也生出一計,他直接將柴火踢了出去。
待那些射手反映過來,地上零零散散地落著幾根柴火,天空雖然朗月高懸,可畢竟不如火光明亮,因此箭矢漸漸失了準頭,而此時老天爺也來幫忙了,大片的烏雲擋去了月光。
這個時代可沒有路燈、景觀燈甚麼照明工具,沒了月亮就是漆黑一片。于是乎聚急的箭雨漸停了下來,黑暗中細碎的聲音不絕于耳,偶爾或有咻咻箭聲,卻再也沒悶哼聲了。
沒一會工夫,漫離模糊看到他們用馬車圍起一道屏障,大家伙躲在後頭,暫時算是安全了。
「阿離,你沒事吧?」石大川借著微弱的光亮模過來,漫離正要開口,就听朝魯艱難地道︰「大哥,你握的是俺的手!」
布和他們強忍著笑,就是在黑暗中石大川也能隱約看見他們抖動的肩膀,整個人感覺要燒起來一般。
「布和大哥你听沒人射箭了,俺們趁著這會趕緊走吧!」黑肩暗中有人提議道。
「不行!」漫離斷然地否定了這個提議︰「只要我們能熬到天明就好!」
「為啥?」眾人很是納悶地小聲問道。
先前漫離只想著如何月兌困,這會稍稍安全了些,她便覺著這事不像是簡單的打劫。
所謂柿子找軟的捏,劫匪也不是傻的,這麼一幫十來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他們一般也不願招惹,除非這些肅慎人有甚麼值錢的東西。再則難道這個世界的劫匪的裝備那麼精良麼?那一陣箭雨,好家伙射了有小一刻鐘呢。
記得諸葛亮管曹操借了十萬只箭就了不得了呀,這伙劫匪剛才射起箭,可是一點都不猶豫啊,好像他們家箭多得去了!難道這些劫匪還開兵工廠不成?
而且箭停下來了,他們居然沒沖出來廝殺,這也就罷了。最最讓漫離感到不安的是,箭雨一停林間便回復了沉寂,照那陣箭雨看,林子里的射手可是不少啊,這伙劫匪硬是沒弄一點噪聲來,可是不像是烏合之眾啊!
那麼林中那些裝備精良,紀律嚴明的隊伍為甚麼要為難這幾個肅慎人呢?
漫離將這些疑點一一講來,那些肅慎人也有些不安了,「俺們也沒得罪甚麼人啊。」
「我看林子里那些人多半是不願與你們面對面的廝殺,不然剛才他們就沖出來了,所以我想與其現在走,不如等到天明,到時候量他們也不該亂來了。況且,我們的人多受了傷,也該趁這時候包扎一下。」
布和想了想,道︰「好,俺們且歇一歇,裹一裹傷。」
金創藥,以狩獵為生的肅慎人是常備的,所以布和一說裹傷,那引起黑影便都模索了起來,一時間吸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石頭,你有沒有傷著呀?」雖然漫離的眼楮極少離開他的身上,可畢竟有些不放心。
石大川還沒開口,就听身旁人道︰「大川兄弟的身手那麼好,哪里會受傷呢,若不是顧著俺們,就是全身而退也不是難事。」
漫離的擔心又豈是旁人一兩句話就可以消抹的,她一雙手在石頭身上不住的模索,就怕觸粘稠的液體︰「石頭,你真沒受傷?」
「俺真的沒事。」被漫離上下其手,石大川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起來,連忙握住她的手將她緊緊地摟入懷中。
當天空中的烏雲散去,眾人迎來了新一陣的箭雨。不過有了馬車的阻擋,倒也不至于太過狼狽。于是雙方人馬就那麼僵持著,有月亮的時候放活動活動筋骨,沒月亮就休息休息。
就在這樣的僵持中他們終地等來了天明,當天際邊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林中傳來撤離的腳步聲。
「布和大哥,昨晚上那幫人不會是----」
眾人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嘀咕。
布和自然知道他們指的是甚麼,橫了他們一眼,道︰「竟瞎想,趕緊收拾東西起身是正經。」
「不是啊大哥,這天才透了丁點亮,他們就撤,這不是鬼是甚麼呀!」
其實布和心里也有點打鼓,昨晚上的事也太玄乎了,要真是人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呢,而且天一亮就走了。不過他是領頭人,要是他也透出害怕情況就會更糟。
漫離也听見了他們的議論,插話道︰「管他是甚麼,今晚上我們住客店!如果是鬼自然不敢去人氣旺盛的地方,如果是人像他們那般偷偷模模地,斷然也不敢在客店胡來!」
「可是----」布和緊緊皺起兩道濃眉︰「俺們沒錢住店呢!」
漫離微微張大了嘴,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肅慎喜歡以天為蓋地為廬的生活,弄了半天敢情是沒錢的鬧得,不過這些人也窮到可以了吧!
「不打緊,俺們身上還有些錢!」
漫離還在愣怔,石大川已然豪爽地包下了眾人了食宿費。
「好了好了,折騰了一晚上,我們趕緊找到客店好好歇一日。」
漫離有些哀怨的瞥了石頭一眼,心道完了,這回要大出血了!
朝魯一听能住客店,高興得連腳傷都忘了,直蹦到石頭面前︰「大哥,你真的請俺們住客店麼?」
石大川一邊幫著收拾東西,一面憨笑道︰「自然是真的,這有甚麼好眶你的。」
朝魯樂得真拍手,把大眼楮都笑沒了︰「俺要住客店,俺要住客店了!」
其他那些肅慎人也都樂呵呵地道︰「俺們這可算是因禍得福,居然也能住上了客店了。」
看他們高興,石大川自然也跟著樂呵,只有漫離心底有些酸澀,不過是住個客店,他們有必要樂成這樣麼?昨晚的危險還不及上住客店的喜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