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非賢 正文 052、偷天換日

作者 ︰ 生當如樗

伴著那一聲鏘然,烏黑的刀身映著火光一閃,石大川剛硬的面龐分外猙獰。茶寮里的空氣瞬時結成了冰,那些客人下意識地縮在一邊發顫,軍士們也都住了手,陰沉著臉瞪視著怒意勃發的石大川。

漫離一個箭步上前,急生中智,抱住石大川左半邊身子道︰「石頭別怕別怕,他們傷不了我的!」

石大川猙獰的面龐,要漫離撲過來的那一瞬間回復到憨厚的樣子,他很是愧疚地向漫離焦急擔憂的眼眸望去,噌一聲收回了長刀。漫離這才稍稍松開石大川,捂著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道,這個笨石頭真是嚇死人了!

「大兄弟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啦,咱們決不會讓這起肅慎蠻子傷著你的寶貝媳婦的!」軍士們哄笑著,面上皆是促狹的神情。

漫離倚在石頭身邊,偷眼向絡腮胡子瞥去,見他只搖頭笑嘆,眸中滿是輕視,才穩穩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她收回眸光的那一瞬那,無意間瞥見角落里的布和,他粗糙的臉上震驚、錯愕、狂喜、疑惑不一而足,看得漫離膽顫心驚。

被石大川一鬧,絡腮胡子的戒心倒去了七分,再加上他們吃了漫離請的酒肉一點事也沒有,更是信了幾分。因此當風住雪停之後,漫離提出與他們結伴上路,絡腮胡子遲疑了一會,也就應承了下來。

他們即是軍士,自不用花錢去客店,每到一處,皆有驛站管待。本來像漫離這樣的平民,驛站是不讓進的,因他們與軍士們一道,漫離又給了錢,也就由他二人住去了。只是他們的飯驛站是不管的,漫離只得自己在廚里做。

對于這一點,漫離很是高興,花了大工夫在廚里包了三鮮大餃子。

軍士們眼見著漫離端著兩大盤白白胖胖的餃子從廚里出來,只遠遠看著,就被那香味燻得口水直流,待又見石大川一口一個的吃得不亦樂乎,他們咽口水的聲音都咕嚕直響。

最後漫離的那個「大哥」被同袍給推到漫離他們桌前,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這個,餃子能給咱們一盤麼?」

漫離停下筷子,向他們那桌瞅瞅了,貼近「大哥」的耳邊道︰「這餃子是我自己做的,我是怕-----」漫離邊說邊指了指絡腮胡子︰「怕他疑心呢!」

「大哥」回頭瞅了一眼,笑道︰「你也太仔細了,咱們還能不信你麼!」

「即這麼說,你等著!」漫離折身進廚里端了一大盤沒動過的餃子出來︰「這盤我本打算留著明朝早上吃的,大哥即開了口,就拿了去吧。」

那軍士子笑呵呵才接過手,就听絡腮胡子喝阻道︰「且慢。」他邊說邊起身走過來,將漫離他們吃多下的兩盤端起來︰「咱們有這些嘗嘗也就是,哪里還真的那麼誠實,有多少吃多少麼!」

那名軍士只得將大盤子放下,訕笑著道︰「是呢是呢,咱們也得吃得差不多了,有幾個嘗嘗也就是了。」

漫離也沒甚麼說,只是在進廚里拿了兩個盤子,一份沾料出來,先給石大川加了些,再問那些軍士道︰「你們要麼?」

軍士們自是忙不迭的接了過去,嘴里塞滿了餃子含含糊糊地稱贊︰「那小子真是有福氣,討了你這麼的手巧的媳婦!」

漫離笑了笑自在石大川身邊坐下。吃過夜飯,眾人該休息的休息,該值守的值守。

三更時分夜深人靜,一名值守的軍士窩縮在院中的角落里打著哈欠,關肅慎人的囚車就在邊上。突然一抹黑影越牆而來,手中彎刀眼見就要劈下,恰巧上茅廁的另一人回來了,登時大叫道︰「甚麼人?」

那黑衣人略微一怔,就這麼一會的工夫,兩名軍士已然攻了上來,三人交手幾回和後,黑衣人听得腳步聲響,立時撤出戰圈往牆頭一縱,絡腮胡子帶人趕來只瞅見個黑色的背影。

絡腮胡子瞅了瞅囚車,嘴里罵道︰「他媽的,這麼幾天了,今朝怎麼突然有人來劫囚了?」說著回頭往漫離他們的窗戶看去,卻是一窗子的漆黑,心下疑惑道,這麼大的聲響,他倆個還能睡著?邊想著,腳下已拐過去敲門︰「石兄弟,你們沒事吧?」

敲得兩下里頭卻沒人應聲,眾軍士互瞅了瞅,正準備撞門, 啷一聲門開了,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石大川怒氣勃勃地面容︰「大晚上的,軍爺有甚麼事啊?」

絡腮胡子探頭正想往屋里瞅,被石大川用身子擋了下來,陰沉沉地喝了聲︰「軍爺!」

絡腮胡子也覺著自己多心了,剛才那個背影雖只是匆匆一瞥,可顯然是個男人︰「適才有人來劫囚,我是過瞧瞧,沒有驚嚇到你們吧!」

石大川依舊陰沉著個臉,反問道︰「軍爺覺著呢?」說完砰一聲關上了門。

絡腮胡子待要認真計較,可想想人的窗戶緊臨著院落,能沒听到聲音麼!

往後兩日夜里值守的軍士由兩名增至四名,一路行去,倒也平安無事。這日已行至滄州城外,因天色已晚城門已閉,且連日來平安無事,他們決定在滄州城外驛站歇一晚,明日一早進城。

這幾日來,因漫離總做好吃的送那些軍士,與他們也算是相熟了,最後這頓夜飯,漫離炖了一大鍋紅燒豬蹄,因有絡腮胡子拘著,軍士們酒同不太敢喝的,肉倒是放開痛吃。

夜色漸沉,天空上陰雲籠罩,院中值守的那四名軍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打黑影自廂房中出來,模到囚車邊打開車門,將布和他們的鐐銬解了。

布和才出囚車里下來,眼角忽地瞥見又有一道人影閃過,正準備要動手,卻是漫離裹著皮袍從廂房那里緩緩地走了出來,斜眸在那四名軍士面上一掃︰「扒了他們的衣服!」

肅慎人兀自愣怔著,倒是布和吼了聲︰「還不愣著做甚,趕緊的呀!」那些人這才回過了神,換下那四人的衣服後,又把睡在廂房里的軍士都拉了出來,與他們互換了衣服。

也許是因為天氣冷,也許是石頭配的蒙汗藥不太正宗,總之那絡腮胡子竟悠悠地醒轉了過來,發現自己竟被綁著,而囚車里的那些肅慎人竟都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再看到漫離他二人,怒聲罵道︰「你們倆個身為晉人,居然與肅慎蠻子一氣,就不怕遭報應麼!」

「堵了他嘴!」漫離厲聲喝道,立時就有一名肅慎人搶上前,不知用甚麼破布將他的嘴堵上了。

絡腮胡子兀自嗚嗚叫掙扎,漫離向布和道︰「把他們壓上囚車立時就走!」

布和他們應了一聲,瞬時間就把這些軍士們鎖進囚車,石大川待要跟他們一齊,卻被漫離扯住了。眼瞅著肅慎人押著囚車往院外而去,漫離走至布和身邊,小聲道︰「布和大哥,本來我是打算你們出了關,就放了這些軍士,可現在,那絡腮胡子已然認出了我同石頭,說不得只好請大哥手底下干淨些,不然我和石頭可就要遭大秧了!」

布和道︰「你放心你救了俺們,俺們決不會給你們帶來禍事!」說著他又走至石頭面前,將石頭細細地端詳了一番,突地給了石頭一個擁抱︰「大川兄弟,你跟俺們一起走吧!」

漫離登時大驚,猛地搶到石頭身邊,「你們不要太過份了!要是我們肯和你們走,何必還要玩那麼些花樣,直接劫了囚車跟你們跑就是了!」

雖然因為他們是石頭的朋友,漫離努力地接受他們,也冒險幫了他們,可這不代表漫離願意跟他們一起回部落去。塞外惡劣的天氣、腥膩的馬女乃酒、羶臊的烤肉,這一切都不是漫離能接受的,雖然在滄州他們只有一個小破屋,但肯定好過塞外的帳蓬。

看著漫離急青了的臉,石大川笑著拍了拍布和的肩膀,「來年大哥若是還來,只管到滄州城外懷玉山尋俺。」

布和听得這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忽地問道︰「大川,你那柄黑刃長刀是哪里來的?」問話時,眼眸中透出的渴盼神情,叫石大川很是納悶,而漫離的腦子更是飛快地轉了起來,那日在茶寮,他看到長刀時神情就很奇怪,臨走之前又特別問起,難道那把刀對他們有甚麼特別意義?可是也沒見其他人表現出甚麼不同啊?

漫離還思忖,石大川已老實答道︰「是俺師父給的。」他話一出口,布和更是激動,一把鉗住石大川的胳膊,急聲問道︰「那你師父呢?」

石大川被他這舉動著實嚇了一下,「俺師父,師父----」

「石頭的師父已經不在了!」漫離陡然冷聲說道,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絕不能讓石頭跟他們扯上甚麼關系,雖然石頭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可是塞外能好過中原麼!

听得石大川師父的死訊,布和鉗在石大川胳膊上的鐵掌驀地松了下來,退了幾步,嘴里嘟喃著道︰「死了,死了----」

石大川正待要上前,布和猛然拽住石大川的衣袍,正要往下扒,慶格爾泰趕進來催道︰「布和,就等你,快走啊!」

石大川不知道為甚麼布和要月兌自己的衣服,他只能兩手死死地護住衣襟︰「布和大哥,城門就要開了,趁著這會天朦朦亮,好混出去呢!」

布和那雙藏無數秘密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望了石大川一眼,道出了聲保重,轉身奔了出去,那絕決的背景帶走了秘密,也讓漫離安心不少!

石大川直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喃喃道︰「阿離,你說布和大哥是不是有甚麼話想跟俺說----」他話音未落,忽听身後一聲響,回頭看去,卻見漫離暈倒在地,嚇得他忙沖上前將漫離扶起︰「阿離,你咋了?」

漫離撫著胸口,皺著眉道︰「好像我的胸口又疼了!」

「俺這就抱你回屋里去吃藥!」石大川抱起漫離就往廂房奔去,看著他面上焦急的神色,漫離心里雖有些微的愧疚,可總好過他再去想布和臨去前的話,雖然他甚麼也沒說,然只憑他的神情,漫離隱約能猜到,他心底應該埋著一個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于石頭有關,而且還很可能會改變現狀。

想到這里漫離不由圈緊了石頭的脖頸,將整個人都貼在他的溫熱的身體上。石大川只以為漫離身子不舒服,因此柔聲哄道︰「沒事沒事。」

漫離窩在石大川懷中,心里不住哀求上蒼︰「老天爺,我只是希望就這麼石頭一直生活下去,拜托你不要再來折騰了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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