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非賢 正文 081、滿柱之刀

作者 ︰ 生當如樗

然而顧宗訓斷沒想到,當天的後半晌,臉色蒼白到嚇人的漫離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而漫離見到他的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把我家石頭怎麼了?」

看著她蒼白而又擔憂的面頰,顧宗訓心里滿是苦笑,自己還真是發暈了,竟然以為可以騙得過她她閉著眼都能拆穿這樣蹩腳的謊言。只是現在如何答她,難道真的要把事情攤開給她看,把她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麼?

顧宗訓雖然是萬分的不忍心,可一想到再要像先前那般心軟,只怕這一世自己都無法把眼前這個女人留在身邊了。因此無論能不能成功,總要試上一試才是。拿定了主意,他隱在袖底的雙手攥緊成拳,深吸一口氣道︰「漫離,你可知你的女兒是甚麼身份麼?」

漫離眯了眼向顧宗訓看去,一索和大鵬說甚麼石頭去找安安的話,她是半個字都不信,她也知道逼問他兩個沒用。因此才強撐著病體來找顧宗訓,可是他這話是甚麼意思?

「顧公子,你這話問的好笑,你不是說了是我女兒麼」

顧宗訓斜眼看向漫離,壓低嗓音逼問道︰「你女兒?那你可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你可知道她現在到底多大了?」

漫離被他問得心撲通撲通直跳,好像隨時要跳出胸口似的,她強自定了定心神,挺直了腰身道︰「是,安安是我抱回來的,我也不清楚她的生辰八字,可這些都跟顧公子無關吧我倒是奇怪你不僅偷走了安安,還扣下石頭,怎麼這里不準人抱養孩子麼?」

「抱養孩子,當然可以。」顧宗訓扯了扯嘴角︰「只是你抱養的人不對你口中的安安,乃是朝庭欽犯,她祖父陳留王舊年圖謀造反,被聖上知悉,陳留王一家,十六歲上男丁皆斬,十六歲下發配嶺南,女眷沒籍入宮永世為奴。」顧宗訓頓住了話頭,斜長的鳳眸斜斜地掃向漫離。

漫離听得心底直發涼,雖然她不相信顧宗訓的話,可是他若咬定安安就是欽犯,自己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只是要她就這般放棄安安,那是萬萬不行的,況且他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應該是有回旋的余地︰「顧公子,你的意思是我家安安是陳留王的孫女兒?」

顧宗訓垂眸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信。」說著自袖中模出一副畫像送到漫離眼前,漫離一眼掃去,一顆心登時沉到了底,這不就是那日死在後巷的那名婦人麼

看著她愈見青灰的臉色,顧宗訓長嘆一聲︰「事發那日,陳留王的三兒媳恰好回娘家給兄長賀壽,听見消息,立時就把女兒交給了乳母,又從附近村莊里弄了個小丫頭來頂替。本來也還混得過去,可惜她的那位兄長,為了區區一個刺使的位置就把親妹子,親外甥女給賣了。我奉命追查她的下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日我的屬下在雲歡客店查到了線索,才會到你家把安安抱走。若不是知道是你抱養了安安,現下安安就應該在回京的路上了。」

漫離閉著眼手捂著胸口,滿耳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腦子里渾噩混亂,根本想不出一點辦法,她只知道自己絕不能舍去安安那麼石頭呢,石頭又要怎麼辦?

「顧公子,你就是因為我抱養了陳留王的孫女,所以才扣下了石頭?若是如此,為何只扣到他,而不拿我?」

「漫離啊」顧宗訓修長的手指輕轉著案幾上的薄瓷茶盅,「石兄被鎖拿為的並不是這件事。」說著抬了幽深的眼眸,滿含擔憂地看向漫離︰「日前杜衙內拿住了幾名肅慎奸細,他們供出石兄,說他數日前曾販運生鐵去他們的部落,他們還招認石兄就是他們在關內的接頭人」

「呵呵——」漫離听罷冷笑出聲︰「顧公子,你這栽贓陷害的手段未免也太過粗劣了吧」

顧宗訓冷哼了聲,叫道︰「把東西拿進來」

漫離眉一挑,就見一個小廝手捧著石頭的長刀走了進來。

「漫離,這把刀你肯定認得吧」顧宗訓手指著長刀,眸中寒意逼人。

漫離只看了一眼,便移了開眼眸道︰「怎麼,這把刀也成了石頭的罪證?」

不等漫離說完,顧宗訓「鏘」抽出長刀,送至漫離眼前,指著刀身上的一個半截指頭大小的繁復花紋問道︰「你知道這是甚麼意思麼?」

漫離皺眉掃向那個花紋,心里的不安越發濃重了,當初第一眼看到那個花紋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像裝飾,她也曾問過石頭,可石頭也說不上來是甚麼意思。

「這是肅慎文,意思是滿柱之刀。而滿柱在肅慎語中的意思是首領」顧宗訓舉起刀,「我第一眼看到這刀時,就感覺它非比尋常,沒想到它還真來歷不凡。」顧宗訓手執長刀對著透窗而來的光線細細端詳著刀身,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翹,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還真栽對了人。不管石大川是甚麼人,有這把刀就做實了他孛兒束族首領的身份。

「這把刀乃是孛兒束族滿柱世代相傳的佩刀,世祖爺年間,喀爾喀部做亂,世祖爺被圍金沙河,危急時刻是孛兒束族的滿柱帶領著五百勇士護著世祖爺殺出重圍,回朝後世祖爺特地鑄了這把黑刃長刀賜給孛兒束族的滿柱,只是年久日深咱們都不記得了。」

漫離雖不大明白滿柱的意思,不過這沒甚麼要緊的,「這麼說來,石頭該是功臣之後,而你卻誣陷他是奸細——」

漫離話未說完,顧宗訓就哈哈大笑起來︰「功臣之後?漫離啊漫離,你可知道肅慎是我言晉北疆一患。百余年來朝庭或打或撫,從無一定之規。而他肅慎諸部更是從未以臣屬自居,戰場吃了虧就討饒求和,然過不多久固態復萌,率兵劫掠我邊境百姓。朝庭忍這麼些年,如今新帝登基已訂下了國策,一定要將肅慎趕到古納河以北去因此這一把刀,除了能說明石兄是孛兒束部的世傳滿柱外,再沒有別的用處」

漫離听得膽顫心驚,一手揪住地領口,一手死死捉住圈椅上的扶手,顫著唇瓣道︰「顧公子,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安安和石頭。」他之所以,跟自己長篇大論的說那麼多,總不會不留一條路給自己走吧

顧宗訓不忍心看漫離的樣子,低著頭道︰「安安的事情我可以替你遮掩下來,但是石兄的事,我不妨告訴你,杜大人請功心切,已差人快馬馳報入京了。我,已是無能為力」

漫離一雙眼眸僵直了似盯在顧宗訓的側臉上,咬著牙一字一字道「顧、宗、訓」

顧宗訓輕輕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襟,低俯在漫離耳邊道︰「藏匿欽犯的罪名就是我也當不起,而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為甚麼要替遮掩過去的理由。」

漫離箭鏃似的眸光狠狠地盯在顧宗訓臉上,恨不能剜下他一塊肉來,可是她能做的只是低下頭,把慘白如紙的唇瓣抿成了直線︰「顧公子,你怎樣才肯放過安安呢?」

丈夫、女兒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現下只能救得一個是一個

她的慘白的臉色,顧宗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輕執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一吻,語氣不自覺地帶了款款溫柔,「漫離,我想要甚麼,你還不明白麼」

漫離的身子不住地發抖,冷冷抽回手,依舊低著頭道︰「我要去看看安安。」

听得這句話,顧宗訓稍是一愣,爾後便是欣喜若狂,漫離這是答應,他俊俏的面容上的歡喜怎麼也掩不住︰「好好,安安就在我院子里歇著,我這就帶你過去。」說著又小心翼翼地道︰「你身子不好,我叫人抬了肩輿來。」

漫離一雙手在隱袖中握得死死的,面上的神色冰冷一片,側了頭不去看顧宗訓。

然就是如此,顧宗訓依舊是樂不可支,忙忙的吩咐人抬了肩輿來,又親自扶漫離坐了上去,自己則隨侍在旁,直吩咐小廝們走穩當些。

一路行去,顧宗訓般殷勤小心的樣子,把別苑僕從的眼珠都給看掉下來了,連規矩都忘了,傻傻地站在路旁也不行禮。

穿廊過院走了好一會,才進了顧宗訓那小巧的院子。

「漫離,當心」肩輿一落地,顧宗訓便忙不迭的上前去扶。漫離冷眸一凝,顧宗訓便不敢再伸手。只得在前頭引路,打簾子。

漫離步進東套間,看到安安完好無損的坐在榻上玩耍,眼淚倏地就落了下來,聲音極輕極柔地喚了一聲︰「安安。」

小家伙聞聲回頭,小嘴兒一癟,委屈地哭道︰「阿娘」

漫離只覺得心被人生生剜去了般,兩步搶至榻邊,抱起女兒不住的親吻,滿嘴里喊得都是娘的心肝肉兒。

母女倆個抱在一起哭得好不淒慘,花弄影侍立在旁笑道︰「離姑娘來了就好,免得小家伙一個勁的要找娘——」

她一言未了,被漫離冰冷的眸光瞪得了兩步。花弄影自進了顧家後,怨毒、忿恨的眸光也見識不少了,可是從沒一個人像漫離這般,那眸光好像是嗜血的刀子,恨不能把人生剜活剮、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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